刁氏极为高兴的笑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激动的:
“还是珊儿最为贴心了,时时刻刻想着家中每一个人,不用如此问,大伯娘甚是高兴,说句孩子气的话,若珊儿没想到大房,大伯娘才要挑你的理呢,虽是你与你大姐姐亲厚,又与你三姐姐热络,可她们不在家中,你便想不起大房了。”
老太太面上带笑的嗔了她一句:
“竟是浑说,没个当长辈的样子,还挑起晚辈的理了,怕今日让你来安排人,也未见得能有珊儿安排的如此妥当。”
刁氏笑意更浓了,忙笑道:
“呵呵,是是是,母亲教训的极是,儿媳也同孩子一般拈起酸来了。”
我面容始终带着和暖的笑,可心中却是极为震惊,刁氏好厉害啊,从头至尾都不曾露过一丝马脚,难道她真的心如止水。
我再次出言试探:
“大伯娘,一会可是要劳烦您身边的房妈妈了,三位妹妹在厅内还好,能将人带走,其余之人可是要房妈妈送过去的。”
刁氏身后的房妈妈忙福一礼笑道:
“六姑娘说得哪里话,老奴可担不起您一声‘劳烦’,这是您赏下的脸面,老奴必会尽心去做的。”
呵!这主仆如出一辙啊!
桃霜忙上前至老太太面前,恭敬的将七人身契交于秦嬷嬷手中,正色道:
“老夫人,这里是她们七人的身契,还有宫中的放职文书,老夫人,奴婢啰嗦一句,宫人出宫放职书与身契必要同时备下,若有一日您想解了她们身契,这两样必要归还于本人的,倘若她们犯了偷盗、魅惑、淫荡、害人、伤命的重罪,只可报官,定罪下狱,不能擅自发卖,说句不恭的话,怕是哪个伢行也不敢买的,因她们的身契上已注明在皇宫当差的年限。”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宫人的身契有这般的说辞呢,我看向老太太和刁氏,似是也如我一般初闻;
刁氏突然发问:
“桃霜姑娘,若是她们为人妾室呢?”
桃霜正色回着刁氏的话:
“回大夫人,一般无二。”
老太太听到刁氏之言,侧头轻瞥了她一眼,便垂眸看着秦嬷嬷将身契已放在她面前;
我也听着刁氏的话觉得是哪里不妥,难道她生出了给许昊山纳妾的心思;
可再看到老太太沉吟的样子,便起身福礼,怯懦的说道:
“祖母,珊儿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老太太抬眸,面色平静,眼神中没有半点波澜,淡道:
“珊儿无错,不妨事,在皇宫中都已教习过的,怎会有桃霜姑娘说的那些个事发生呢,人已来了,你也安排的妥帖,就这么着吧。”
说罢,看着刁氏道:
“这几个人的身契就不纳入中馈了,我亲自收着。”
侧头示意秦嬷嬷收好,便以累了为由,散了厅中众人;
回到望月阁,我静静的坐着,想着刁氏之人……
桃霜为我打水洗漱,低声道:
“姑娘放心吧,宫人的契书可是多着呢,奴婢只交了两份,还有最重要的两份在奴婢这里,可是外人不知的。”
我惊呼道:
“还有?那她们几个也不知吗?”
“回姑娘,不知的,她们手中的就是那两份,宫人放出时,内务府有每一个人的身契记档存契,她们只晓得签上名字就走了,却没有几个人去索要,拿着存契去官府备档,再得一张官府的存契,有了这四张契书才算是一个自由之身呢。”
“啊?我怎么不知呢?那,那你们和吴妈妈来李家时,好像也就是身契啊?”
“呵呵,姑娘啊,身契是在您手中放着,其它三张契书可是在二爷手里纂着呢,二爷生怕奴婢们错了心思,又怕您心慈被奴婢们忽悠了去,便亲自掌管着呢。”
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
“还是义父心疼我。”
映雪笑着问道:
“姑娘,您今日是不是对大夫人动了心思啊?”
我转头看着映雪,不答反问道:
“我有这么明显吗?你都瞧出端倪了?”
“姑娘,旁人定是看不出来的,可奴婢跟在您身边久了,自是对姑娘有两分了解的,您面容越是带笑平和,这心中啊,越是有事,奴婢看你时不时的就暗自打量着大夫人,奴婢心中就多少有了几分计较的。”
“唉!看样子我还要多多练习着如何收敛自己的神情,都被你发现了。”
我状似感叹的说道着;引来了映雪的笑声:
“呵呵,姑娘,您已然很厉害了,那一招接一招的棋,下得到是漂亮,不过啊,奴婢想着大夫人可是不敢收了若水为妾室,这般难缠的身份,还是为奴为婢的好,真要是不成就扣个罪名送官府,可若是为妾了,再生出个孩子,那可就太难办了。”
听着映雪的话,似是有几分道理,今日我好似两次都是只因一句话,便会错了意;
也不知安王将陆冰冰‘送’回后是个什么场面,只听着许昊跃讲着马场上的趣事,竟忘了问他后来可是有得了安王那个侍卫首领的回话;
罢了,小憩一会,安王弄那么大的阵仗,明日听听外面人如何传即可;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酉时前才被田妈妈唤醒:
“珊姐儿啊,快起身吧,老太太着人来请您一同过去用晚膳呢,奴婢心疼您,原想着回了,可来人是秦嬷嬷,奴婢瞧着好似有话同您讲,您洗把脸,醒醒神,奴婢去把秦嬷嬷请进来。”
往寿安堂去时,脑中还回想着我与秦嬷嬷交谈时的话:
“六姑娘不必担心于刁氏,老奴跟着老太太在许家已几十年了,别说这几个儿媳妇什么样了,就是大爷,二爷,三爷都是老奴经管伺候着长起来的,她们那些个心思,一动眼珠老奴便心中有数了。”
“就知道嬷嬷能解珊儿心中疑云。”
“先说刁氏吧,她看似乖巧听话,其实啊,心中是惶恐的,大房太过势弱,大爷不论是从仕还是从商都不及两个弟弟,连娶个媳妇都是平庸的,没有二夫人家世显贵,没有三夫人家底丰足,所以啊,只能谨慎度日;眼瞧着因您的归家,大房能扬眉吐气了,可不日这新二夫人和三夫人要进门了,这次可是不比前面的,个个都是高门大户,您如此聪慧,想想她能不怕嘛。”
“有何可惧啊,说到底她也是这许家的大夫人啊,且还是原配正室,再进新人也不过是继室,怎能与她相较?”
“六姑娘心思清明,自是想得与常人一般,可刁氏已然是被小邹氏和赵氏打压的太久了,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是惶恐的,所以啊,您瞧着她越是恭敬听话,就越是怕,老奴能瞧出来眉目,老太太自然也是心如明镜的。”
我微微淡笑,便听得秦嬷嬷继续说道起小邹氏和赵氏:
“六姑娘,就算是没有六姑爷,老奴也是心中向着您的,老奴那个男人和儿子原是许家仆,小邹氏一进门就给他们寻了个错处谴出府了,唉!男人啊,心眼窄,憋屈病死了,留个儿子在外,老奴只得时常照顾着,前些年老奴相中了家中一个丫头给儿子,可没成想,被赵氏发卖了出去,说是勾引三爷的浪货,卖进了妓馆,老奴可没有银子去哪里赎人,那个丫头也是个性子烈的,当晚就一脖子吊死了。”
“秦嬷嬷,这些事祖母不知晓吗?”
“起初不知,后来知晓时一切都晚了,老奴只说一心为了许家和睦,不妨事的。”
疑云顿逝,我终于明白自许珊归家后,秦嬷嬷总是明里暗里的多多少少帮衬于我,原是有着旧怨新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