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看了一个多时辰的库账,桃霜几次询问我饿不饿,都被我打发,左一出,右一出的,心里发堵,哪还有胃口;
吴妈妈带人回转李家,来与我禀告,年大人将数人带回京兆衙门,公堂一上,那些起哄之人先招了个干净,确是汪典使了银子,混在人群中造势的;
至于李莹姝和沈芮雅嘛,根本就不用过堂,她们出现在街面上便已是大罪,脱逃之嫌;到是汪典费了些唇舌,虽没有官职在身,可也是进士及第,在公堂上不用跪,更是无大罪不能用刑的,且使银子起个哄伍得,还真不是什么大罪;
年大人居京兆府尹可不是一年半载的,马上就要六整年了,皇城所在,满京城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这京兆府尹不是混日子的,汪典只几回合就败下阵来,招出了是他花银子买通关系,将李莹姝母女从官奴营中救出,又是他指使着去李府闹事;
余下之事,吴妈妈等人无从知晓,因着年大人立判李莹姝母女送回官奴营,便将汪典带至后堂,吴妈妈只等了一柱香的工夫,年大人双手捧着和离书交给了吴妈妈,还隐晦的说着日后都为亲戚,此事已办妥当,不会让妙蕊小姐失望的。
吴妈妈将和离书放在书案上,恭敬道:
“老奴不辱使命,已将姑娘所交待之事都办妥当,唯有汪典之人,老奴不知年大人如何料理的,不过,明日便会知晓的,若姑娘不满意,老奴可再去寻一次年大人。”
“吴妈妈,不必了,许是年大人为了这和离书,有了交换,对汪典网开一面了,来日方长,呵呵,我曾说过,等义父上京,我才要好好招待一下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对了,那个柳氏和她男人如何了?”
提到柳氏,毛时便来了兴致,我还是鲜少见过毛时说这么多话,平日里都是素着一张脸,规规矩矩的跟在李东煦身边;
毛时那刚毅威猛的面容也有露出笑脸的时候,且还是笑得极为开怀;
鲁春派身边机灵的小伙计扮着货郎,送水的,挑粪的,总之是日日盯着那个巷子,柳氏的小院子,终于柳氏那个男人回来了,还真如映雪所言,带回了一双儿女;
初回家时,只不到一个时辰,男人便动手狠狠的打了她一顿;
关起门说什么自是旁人不得知,可柳氏被打的跑出了院子,哭嚎中听了个大概,许是从柳氏口中闻听了汪典和我来了这个小院,好好的来财之事被柳氏不长脑子的给搅和了,那男人才会动手的;
柳氏本就被毛时重重的踹过一脚,又被汪家小厮打了一顿,才几日将将见好,再被她男人狠揍一顿,便卧床不起了;
她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个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见柳氏不得起身,便领着些暗娼回家,当着卧床的柳氏,大行苟且之事,几次下来,把柳氏气狠了,挣扎着起身与之拼命,引得一双儿女来帮着柳氏;
男人又是动手打了母子三人,才愤愤离去,一头扎进了最底下的赌坊里;
当毛时得了消息,可是上了心,亲自去赌坊会一会这个贱男人:
“姑娘,奴才不才,赌坊里那点子小伎俩奴才还是懂些的,奴才可是连着三日,每日陪那个贱男人两个时辰,才将他手中的银子败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这个下贱的男人,把柳氏和她那个八岁的小闺女卖进了窑子,自己带着儿子跑了。”
我垂眸手一直转着茶盏盖,当听毛时之言,抬眸,淡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
毛时拱手一礼,继续说道:
“姑娘说得极是,奴才瞧着就柳氏那个身子,怕是活不了多久的,可是禁不住折腾了,不过,那个小闺女可惜了,且眉眼与小姐有三分相似呢。”
我看着毛时,又环视于其他人,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问道:
“此事可有与慧儿讲过?”
吴妈妈忙应道:
“老奴讲过了,小姐没有丁点怜惜,只说了两个字‘活该’,老奴日日与小姐相处,曾相谈过她与那柳氏可有亲情,小姐只要提到柳氏那面上只有恨,老奴静观,小姐可不是装出来的,是出自内心的。”
我微微颔首,吩咐着毛时去把那个小闺女赎出来,让李涵慧亲自带在身边,权看她如何相待吧,以奴婢使唤着,还是以姐妹相处之,都是那小闺女日后的造化了;
毛时又是拱手一礼,眼中透出丝丝喜悦,我眼瞧着,微扯嘴角,笑道:
“呵呵,你可真是有意思得紧,老大个男人竟也有这恻隐之心,刚刚我就觉得你怪异,是心疼于那个小闺女了?”
毛时却不似我那般笑,面容暗淡,轻声道:
“奴才的小妹也是如那个小闺女一般,十岁上下就被家中继母卖了,奴才一气之下便离了家,去寻妹子,不知卖到何处,便投了走镖这个生死行当,想着天南海北的走定能得些消息寻到妹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五年,奴才在江南寻到了妹子,那时奴才身上已赚了些银子,想着把她救出那个污秽之地,可为时已晚,妹子,她,染上了花柳病,时日不多了,奴才什么都做不得,什么也不能做,只得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我凝视于毛时,两世为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毛时谈及他的过往,李泽只说过他功夫好,人品尚佳,其它之事未曾说过;
“我若把她放在慧儿身边,慧儿苛待于她,你会如何?”
“回姑娘,奴才不会如何,就如姑娘刚刚所言,奴才只是见到她时思及自己的妹子而矣,您已给了她一条活路,在李家,苛待又当如何,左不过斥责几句,最甚也不过骂上她几句;奴才入李家这么久,不曾见家中主子打骂过任何下人的;小姐是主子,且又是一母的姐姐,打骂都是应该的,权当是为母赎罪了;说句僭越的话,大少爷要动手打小姐,或是打二少爷,怕是无任何一人说出苛待二字的;姑娘放心,奴才不会逾越了本分。”
语毕,毛时对我拱手一礼;
我但笑不语,看了看时辰,该回许府了,便同吴妈妈又嘱咐了几句话,准备出门了;
吴妈妈轻声唤我,示意王通和毛时退下去,当屋中只有她与桃霜和映雪时,自袖中取出两张银票放在书案上,规矩福一礼,禀告:
“姑娘,这是一万两银票,宫中王总管送来给老奴的,交于大少爷,这可是咱们李家的银子啊!”
我盯着眼前的两张五千两银票,心中已然明白了,应是宁公公当日拿走的那笔银子;
王副统领可是拿走了两万银白银啊!
伸手将银票拿于面前,眼中无波无澜;
吴妈妈忙压低声音说道:
“宁公公双手废了,更是受不住辛者库的苦,前些时日死了,王总管搜他的住处时,发现了这两张银票,亏得二少爷和李大管家厉害,当时给他们银票时,竟标上了李家,且银票出自玉阳县下辖松阳镇的钱庄,这银子只得在青州府下辖的钱庄兑现银,可不是通兑的;王总管请示于大少爷,此事可要承于皇上跟前?姑娘!还有一个王副统领呢,他手里可是两万两银子啊!”
映雪和桃霜自听到宁公公已死,面上显出极为解气的笑意,当听到吴妈妈最后之言,便齐齐的望向我,那焦急的眼神立显;
我一直盯着面前的银票,手指轻轻的摸索着,心中却是想着徐姗死前那二人的嘴脸,冷意慢慢染上面颊;
脑中想着吴妈妈所说的话,若承于皇上跟前,会不会影响到李家,徐珊虽已身死,又得了封赐诰命,可毕竟为李家妇,若大肆行贿宫中传旨之人,有功也是无功了,论过可就是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