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映雪问出完话,便听到寿安堂里一番哭闹,我顿住脚步,细听不似是张氏的声音,须臾间,便听到寿安堂的院中也有了动静:
“老夫人,求您放过奴婢的妹妹吧,她还小,不懂事,您别发卖了她,奴婢求您了。”
映雪要我比我的耳力好多了,淡笑道:
“是在发落冬莲呢,应是她姐姐在求情,姑娘,咱们走吧,没准一会老子娘都来了,可是有得闹腾了。”
我淡笑着往宁正阁走,嘴里问着映雪:
“你说,我是不是变坏了,以前的我从不曾这般算计过任何人,就是害我之人也都是只有防人之心的,可现在却开始有了害人之心,之前你们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害过小邹氏,连带着赵氏也殃及了,今日为了能让李家安宁,竟不能宽人以待了,只想着尽快把碍眼之人都清干净才好呢;唉!映雪,人真的会变。”
说着话,脑中记起了唯一的一次与许珊相谈,她曾言,防人之心要有,害人之心也要有的,是不是我占了她的身子,连带着她脑中的想法也承了下来,我现在的所为不正是应了她的话嘛,我是不是正在按着她的思想往前走呢?
映雪不以为然的笑道:
“姑娘您多虑了,奴婢可是没觉得您变坏了,就许家这个内宅,您若还如从前一般,早就让她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您今日在许家被家人亲厚待着,权因着您自己有本事,能给她们争,能给她们脸面,若您归家后还是一无事处,奴婢就不信了,她们还能这般亲近于您,定是要躲得远远的。”
映雪的话极为有理,打断了我纠结于许珊的思想中;不过,最近我行事,确是太过张扬了,想了想,等寻个好日子,去找元风师太叙叙话,正好心中也一直埋着个疑问,还要带上李东煦和李德明,没准能与宁远大师再见上一面呢!
来了宁正阁,见父子三人皆在,毫不避讳,与许宏远请了罪,将我如何发落张氏说道了一番,又一字不落的把说许枫的话也说道了一番,在说许枫时,眼泪不停的落下,语气中满满的失望与痛心……
许榈与许昊跃坐在我两侧,不停的安慰着我,许昊跃更是眼圈红红的;
许宏远一直平静的看着我,当听完后,便将兄弟二人打发出去,我忙给映雪递了个眼色;
待只有我们父女二人时,许宏远极为平淡的说道:
“珊儿如此痛心于枫儿,是不是想让枫儿更进一步?”
我在许宏远面前从来都不曾遮掩过,也没有必要遮掩,我想藏的,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我想让他看到的,定是要让他一看便会知晓的;
我微微颔首,极为认真的说道:
“父亲最是英明,女儿这点子小心思一看便知,女儿是有此意的,才会生出这许多心思来,女儿只想着日后二房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三嫂了,才会提到让张氏主事,可,唉!后来再有了李东煦和明哥儿的出现,我这心思就更盛了,想着能抬举三哥,日后琴儿就是嫡孙女,李家动什么心思都是无用的,父亲,眼下女儿是真真的没了主意。”
“不妨事,我的儿子我自是了解的,枫儿不会,这些年韬光养晦为得就是能有一日在为父面前得些体面,这事不急,先缓缓吧,也让他自己冷静一番,若他是个好的,会来与为父相谈,若他自此对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左不过,琴儿你也接到望月阁中,好好教养着便是。”
提到许语琴,我便将昨晚与安文清所说之言,又与许宏远说道一回,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神色;
还好,没有任何不悦,且眼中还隐隐透着赞同之色,待听完我所说之言,只淡淡点头:
“李东煦的脑子是个好使的,此举乃兴家旺族之意,他们李家已然娶到了京城中最为出色的女儿,论身份、论体面都是足了,且我的女儿为李家长媳,将来我的孙女为李家长孙媳,又是你悉心教导出来的,定是不会差,那个明哥儿如他所想,必走仕途,只要有我在朝一日,护明哥儿周全还是可的,好,如他所愿便是。”
得了许宏远的允,此事便不用再多赘言,想着明日赴宴,今日闹这一出,白白浪费了为家中姐妹出门的机会,微微摇头唏嘘;
许宏远淡笑的看着我,无奈的说道:
“你这是为她们惋惜呢?罢了,怕是寿安堂还有些热闹呢,你祖母定是发脾气训斥她们呢,为父替你走一趟吧,因着今日之事,她们真出了门,也是不敢造次的,不过,那个浅熙为父可不知她的心性如何,最好晚间与你三叔询问一二。”
说罢起身,我也忙起身福一礼,娇俏展笑:
“知女莫若父,那女儿就代家中姐妹谢父亲慈心了。”
许宏远只微微嗔了我一眼,便率先出门,父女二人出了宁正阁,分路而行;
我在回望月阁的路上,吩咐着映雪给李东煦带个信,将我今日在家中的说辞给他通个气儿;
望月阁一切如旧,田妈妈与邢妈妈伺候在屋中,为我打水洗漱,与我简言说着许语琴已安置在西厢房,东厢房李德明暂住下,李磊今早就已被王通送进了府中,专门伺候李德明;
我颔首,映雪见二位妈妈在我身侧,便告了个假,退了出去;
秋娟端着蓉芝刚做好的软酪进来,笑道:
“珊姐儿,您先吃一口垫垫,蓉芝正在张罗膳食呢,明哥儿和琴姐儿已用过膳在东厢房午歇呢。”
吃着听着她们与说道起去张氏院子,为许语琴搬行礼,没人敢为难,回望月阁归置妥当,李德明和李晶一直哄着许语琴,直到露了笑脸,玩闹起来才算做罢。
我打量着秋娟,近日在明月阁养得不错,不似初见时那般粗糙了,隐约记得她同秋月年纪相仿,今年也三十有一了,田妈妈曾与我说道过,她们都未曾嫁过人的;
再转头看看田妈妈,伺候了许珊半辈子,儿女都大了,也是辛苦得很;
田妈妈见我瞧着她,便上前笑着与我说起来了那个吃食档口;
这几个月田妈妈有给我送过账册和红利的,不错,经营的甚好,一个小小的档口,每个月竟也有近二十两红利;
“珊姐儿,那档口都忙不过来了,老奴得了您的提醒,只要她们每一日就备着定数的食材,卖完只得明日请早,就这样,还把她们俩忙得焦头烂额的,连着二媳妇家的那个小子都派上用场了。”
我瞧着田妈妈高兴的样子,面上也是欢喜的笑着;
邢妈妈笑道:
“那你就把你那闺女也叫来,都是自家的嫂子,一起干就成了。”
田妈妈眼睛一亮,笑道:
“是啊,红叶在家也无事,那个肉铺子有女婿一个人就够了。”
我柔柔笑道:
“好,田妈妈,您让红叶姐去学学吧,在档口先帮着忙,等日后都安稳妥当,京城这般大,咱们多开办几个档口,大家伙都有营生做做。”
田妈妈高兴的坐到我身边,盯着我笑;
我看着屋中人,说道:
“我痴傻数年,亏得有你们了,感谢的话说出口就是生分,我已好,定是要帮衬着你们,待我成亲时,自是都会给你们安置妥当的。”
邢妈妈忙接话:
“姑娘,老奴想好了,就跟着您,哪也不去,之前您曾许过,还老奴自由身,可老奴真心所想是要跟着您的。”
秋娟也是应着:
“珊姐儿,奴婢也要跟着您,因着这次您把奴婢们都调换回来,奴婢可是欢喜得很呢,奴婢要陪在您身边。”
田妈妈掩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