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许宏远曾言,这个双娘子的年纪与李东煦相当,也是二十多岁了,这话说得极为不妥,难不成是依仗着昭懿郡主,说话就肆无忌惮起来了?
我心中生出了不快,眼神转向许宏远的方向,见父子四人离亭子还有段路,便对桃霜耳语着,吩咐她去让许宏远缓行;
都是些女子之间的事,且这个双娘子又是个寡妇,这要是让许宏远掺和进来,看似护女情切,若被有心之人非议男子与妇人龃龉,着实会失了尚书大人的体面;
桃霜马上转身而去,我则直接坐下,轻唤许明华:
“二姐姐,坐下饮茶,天热口干得很。”
老太太面容平静,可眼底带着冷意看着双娘子,本想应她的话,但见我坐下,又听到我与许明华说话,无视于双娘子,便也如我一般,不再看双娘子,直接与我们姐妹慈爱的笑道:
“嗯,大热的天,容易心浮气躁,多饮些茶,降降暑气也好。”
“许老夫人,您就是这般教导家中女儿的吗?双娘子还未落座,二位小姐便自行坐下,着实有失体统。”
双娘子身边一位看似嬷嬷打扮的仆妇,出声指责于老太太;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映雪直接‘赏’给了那个仆妇;
双娘子面色一沉,嘴张开,可话却是出自吴妈妈之口:
“双娘子,管好成嬷嬷的嘴,她僭越了;许老夫人一品诰命,许二小姐已定亲于永安侯世子的长子,许六小姐更是有圣上亲赐封号在身,哪一位不能坐着与您说话?二小姐与六小姐起身给您见礼,已是极为知礼之举,您说呢?”
双娘子冷洌的眼神看着吴妈妈,片刻,才转头轻斥于手捂着脸的成嬷嬷:
“哼,没规矩的东西,一个奴婢,哪里轮得到你在这说话。”
我心中冷笑,指桑骂槐呢!谁不会啊!
面上立显疼惜之色,伸手拉过映雪,端起她的手,看了又看,温柔的说道:
“映雪姑娘,日后可是不能再动手的,贵妃娘娘将你三位放在我身边,若是再因着不值当的事伤到手,我要如何向贵妃娘娘交待啊,你这手打出去也是会疼的,前儿个不是就说好的嘛,身上带着些能掌嘴的物件,可是不能再用手打的。”
双娘子自我说话,目光便移到我的身上,但见我们主仆二人的动作,面色极为难看;
映雪娇俏一笑,福礼应声道:
“奴婢不疼,谢姑娘关心,奴婢谨记姑娘教导,明儿个就去慎刑司寻个掌嘴的物件带在身上,定不会再让姑娘为奴婢心疼的。”
许明华见状浅笑,抬眸看向双娘子,柔声发问:
“双娘子已与祖母见过礼了,闻听昭懿郡主今日身子不爽利,不能来赴宴,您可是无处安坐?不过……咱们这个亭子太小了,家父与家中兄弟马上也要过来,还真是不能相请双娘子与咱们同坐的,诸多不便。”
老太太见映雪那一巴掌和我对映雪所说的话,早已面上带着得意的淡笑,听到许明华之言,只轻轻嗔了她一句:
“明儿,浑说,双娘子怎会没有去处,昭懿郡主就是不来赴宴,这偌大的御花园还能没有双娘子安坐之处嘛!”
双娘子已然是被气到了,面色难看,眸光冰寒,语气微怒:
“许老夫人,您失……啊!是谁撞我?”
双娘子语未尽,就被一道白色的小身子给撞开了,若不是身边的成嬷嬷扶了一把,她险些被摔倒,高声惊呼着;
白色的小人儿,不是李德明,还能是谁;
撞开双娘子,直直的冲到我的怀中,甜甜的笑着唤我:
“姑姑,您在这啊,让明哥儿好找。”
我轻揽住怀中的小人儿,一身月白色的云锦衣裳,甚是好看;
嗯?月白色?云锦?再看向自己的衣裙,面料竟一般无二;
我微微怔愣,便见李德明自我怀中出来,规规矩矩的来到老太太面前,见礼问安,惹得老太太慈爱的笑了起来;
我眉心一蹙,李东煦这是故意为之?又有两个略高的小身影,向我们这边跑来,待站定,竟是李晶和李磊;
李德明极有规矩的唤他们给老太太,许明华和我见礼;
我含笑看着二人的礼数极为妥当,中规中矩,应是被专门教导过的;
想着面前还站着一个双娘子呢,再看向她时,面上已没了寒意,正探究的打量着李德明与我们祖孙那热络的神情;
听得又有脚步声传来,迎面为首的是一个秀丽端庄的小姐,身边跟着四个丫环,直直向我们亭子而来,那个小姐的眼神可是在李德明身上不曾离开过;
双娘子是与我们相对而立的,自然不知身后有人过来;
但见她面容已收了怒意,温柔带笑,唤着李德明:
“明哥儿,刚刚可是你跑过来撞到姑姑了?”
李德明与老太太刚说过话,正在与许明华说话呢,听到双娘子之言,头都没有回,冷着小声音:
“不是故意的,李晶,代我赔个不是。”
李晶规规矩矩的福一礼,郑重的说道:
“奴婢代我家小公子给贵人赔礼,还望贵人莫怪小公子年幼无状。”
我心中一喜,不禁打量着李晶,只短短数月未见,这小丫头竟说话如此有模有样了,且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这礼赔得真真是好,话也说得漂亮。
双娘子看都没看李晶一眼,盯着李德明,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温柔,淡道:
“明哥儿怎让个奴婢给姑姑赔不是呢,明哥儿如此便是无礼之举,你还小,可外人会指责李大人没有教导好你的。”
李德明与许明华说过话,便重新回到我的怀中,小脸扬着与我对望,依旧不去看双娘子,嘴里还是唤着李晶:
“李晶,告诉她,是我无礼还是她无礼。”
这次李晶只对双娘子微福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贵人是女子,我们小公子年纪虽小,可是男子,贵人应唤我们小公子为明公子,这明哥儿可是亲近之人所唤得,您与我们小公子非亲非故,自是不可失礼的,且我们小公子极守礼教,从不与不相熟的女子说话,奴婢只能代言,望贵人海涵。”
我垂眸看着眼前那张小脸,有些想笑,一个两岁多的娃娃,讲起了男女受授不亲之礼,连话都要身边的丫头作答,真真是滑稽得很;
双娘子再也崩不住了,怒道:
“贱婢,掌嘴。”
那位小姐已然到了双娘子身后,正好听到见到这一幕,便笑出声来:
“呵呵,双娘子,莫动怒,听我一劝,还是不要动手的好,您怎和个小孩子摆起威风了。”
双娘子回身,但见那位小姐只对她微福一礼,便优雅款步上前对老太太福一礼,柔柔一笑道:
“南荣玉晴见过许老夫人,许老夫人安。”
我心中震惊,南荣?国姓?
合华国至今三百余年,帝君无论如何交替,都是父子兄弟间的,国君皆出自南荣家;
面前这位女子自称南荣玉晴,但见她又是给老太太见礼,身上应是没有封号的,不对啊,皇亲国戚也不会给一个诰命官妇见礼啊?
我心中吃惊,可面上却丁点不显,始终带着温润和暖的笑;
老太太应话声与桃霜耳语声同时进入我两侧耳朵里:
“四小姐客气了,老身一切安好。”
“姑娘,这位就是靖亲王的四庶女。”
我心下了然,难怪呢,原是一个庶女,爹再是身份尊贵,庶出在我们这些官妇嫡女面前也是不能扬头显贵的。
倾慕李东煦的女子都来寻我了?双娘子因我而来,南荣玉晴应是追着李德明而来的;
南荣玉晴对许明华微微颔首后,当看到李德明亲昵的偎在我怀中,衣料款式如出一辙,带笑的面容瞬间僵住了;
双娘子一直盯着南荣玉晴的脸色,见她僵住的那一瞬,便嘲讽的笑道:
“四小姐,这是瞧见了,呵呵,您千般费心,万般讨好,可是得过一个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