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林阳的一句话，众人进了书斋，李东煦已悄然站于我身边不远处，我能感觉到一道炙人的目光打在我的身上，应是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我；
书斋内，我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方桌边的王家尔，嘴角和额头处都是有淤青的；
我快步至他身前，眉心微蹙，颇为急迫的发问：
“家尔哥，这，怎被打成这样了？可还有其它伤处？”
王家尔斜看了一眼，我身边不远处的李东煦，淡道：
“珊……东家，不碍事，李老板心中不痛快，言语间多有冲撞，您莫慌。”
我轻叹道：
“唉，去医馆寻个大夫瞧瞧吧。”
田妈妈极有眼色的忙出声唤人：
“对，茂生、墨才，带着家尔，去医馆瞧郎中；林掌柜，小姐来了，自是不会再有事的，还是把书斋的门打开；小姐，您与李老板去里间详谈吧，都是误会，说清讲明便好，您说呢？”
我明白田妈妈的心意，可我自己都没有自知我能不能如常面对李东煦，手微微纂紧，忽觉李德明一直拉着我的手没松开过，侧头垂眸看他；
李德明仰头迎着我的目光，小声道：
“能与爹爹和明哥儿谈谈吗？”
我轻呼出一口气，柔声道：
“闺阁女子怎能与外男独处呢？于礼不合的。”
“爹爹不是外男的，您是把……”
“明哥儿！”
李东煦轻唤了一声，打断了李德明焦急的话；
他上前一步，立于我的身侧，声音极尽温柔的低声道：
“我儿今年才过两岁，不是成年男子，你只需与他说上几句话便可，不会坏了……小姐的名声。”
我不敢转头看李东煦，只听到他的声音就已气血翻涌了，始终垂眸，可身子已然开始发颤；
田妈妈忙来到我身旁，轻扶住我，说道：
“小姐啊，里间说话吧，外面的事都交于老奴料理。”
说话间，田妈妈扶在我的身侧，我的手还牵着李德明，三人往里间而去；
里间内，我坐于书案前，因着李德明不松开我的手，田妈妈极为细心的搬了椅子放在我身边，李德明不坐，只站在我面前，就那么看着我，眼中含泪；
田妈妈轻叹一声，出门，再进来，为我上了茶，告知王家尔已去了医馆，林阳也打开门做生意了，李东煦坐于方桌饮茶等候，说罢，便退了出去，将里间的门关好；
我抬起李德明纂紧的手，柔声道：
“你要握什么时候？眼下只有我二人，可以放手了。”
李德明摇着小脑袋，委屈的眼泪自乌溜溜的小眼睛里落下，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
“娘，您不认明哥儿了吗？”
我弯起唇角，面上带着如和煦春风一般的笑，可泪却已悄悄的滑至唇边，努力不让声音带着轻颤：
“我不是你娘。”
“您是，明哥儿不会认错的。”
我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抵着李德明的唇，微微摇头，淡道：
“过了年我才十五，云英未嫁，你怎可唤我娘呢？”
李德明手脚并用的爬到我的身上，我忙抱住他，但见他紧紧的搂住我的脖子，将小嘴贴到我的耳朵上，轻轻的说话：
“娘是怕爹听到我们的话吗？娘，她已经没有灵力能抹去您的记忆了，您为何不与我们相认呢？娘，爹自知晓您身故，已然成魔了；明哥儿辜负了娘，没能护好家中之人，爷爷听闻您去了，一病不起，外婆的脑子混沌不清，婶婶的孩儿也因着明哥儿没了，这一切都是明哥儿之过，是明哥儿的错。”
话越说声越小，慢慢的转为低低的抽噎；
我心疼的不行，用力抱紧他，将她的小脑袋按进我的颈窝，温柔的轻拍着他的背；我的儿，才两岁啊，不论他之前如何，终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眼下却要他这么小的一个人儿来承担这么多事，太是难为他了；
我不言不语，只轻拍着他，可泪却是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母子二人就这么环抱着；
“娘，您和明哥儿说说，到底为何不能与我们相认呢？”
李德明依旧在我耳边低语着；
我轻叹口气，终是冷不下心，轻亲了一下李德明的小脸，与他耳语：
“你应是心中最明了的，我已想得清楚，你们编得那些话根本就是哄骗于我，徐姗与许珊都是为李东煦而生，既然已是命定，又何必强求于一时呢，我能想明白的事他怎会理不清呢，若他真的不明，你便告知他。”
李德明松开我的脖子，瞪着惊慌的小眼睛与我对视；
我轻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嗔了他一眼，又将他搂进我的颈窝里，温柔的在他耳边说道：
“这事都是你们惹出来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要把他稳住了，可别日日这般来寻我生事，要不然，我可是要恼你了，寻个男人嫁出去，看你们能如何！”
李德明慌乱的扭动的小身子，声音略高了两分，嚷着：
“不要，不可，我不允的。”
“嘘~~~悄声些，他的耳朵灵得不行，你这般嚷，是要被他听了去的。”
李德明噘着小嘴，小脸委屈巴拉的，点了点小脑袋：
“好吧，又是我想法子，您不知我都被打了嘛，可疼了，您不心疼明哥儿啦。”
我怜惜的轻轻抚着他的小脸蛋，眼中又盈满泪水，捧起他的小脸亲了又亲；
李德明眼圈一红，泪珠一滚，自眼睛中落下……
半晌后，母子二人都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不再耳语，我声音温柔，却是语气中带着疏离：
“好了，带着你父亲回去吧，若是来关照生意或是合作尚可，可若是再这般来闹事可就不妥了。”
李德明无可奈何的点头应声；
我起身欲拉着他出里间，却听得他小小声说道：
“真好看。”
我侧头垂眸，便知他在赞许珊的容貌，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淡道：
“命定的，何来感叹。”
里间门打开，我轻推了一下李德明，让他独自出去，便直接将门关起，自己则背靠在门里，不敢再出门与他相见；
外间传来李德明与李东煦的说话声：
“爹爹，我们回去吧。”
许久，只听到时而有人进书斋，林阳与书童招呼客人之声，却听到李东煦父子任何交谈之话，也不闻他们离去的脚步声；
我心中不安，微侧身，将耳朵贴在门上，想知道外间到底如何了？便听得有脚步声来到门外，门板轻轻一动，不是推门的动静；
我心中解惑着门外是谁，又是片刻沉默，忽得自门缝处李东煦低喃之声传来：
“姗儿，今日是你的生辰，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你若忘了你的煦哥，我们便重新相识，我定会让你想起来的；若是你对我失望没能护好你们母女，确是李东煦无能，我无话可辨；姗儿，我曾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无悔，只要你安好我不强求，此生我不会再娶，必会孑然一身，等着姗儿；此言不是相胁，而是承诺，李东煦只愿姗儿日后会幸福安康。”
我心下一惊，猛得回身，下意识的就要喊出‘煦哥’；
可这声唤并未出口，只身子微动，心便疼痛难忍，似是在一点点的撕扯一般；
我不能自已的躬下身子，蹲在地上，手抚心口，紧咬着下唇，不敢痛苦呻吟，生怕他听到会冲进来；
李东煦语毕，许是听到不里间的动静，便听得李东煦离开门边的脚步声；
隐约听得他唤着李德明走了，我已疼的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出声唤着田妈妈，眼前因心疼得阵阵发黑……
待缓过劲来，睁眼便见到简陋的木架子床，竟有些恍惚，与重生时睁眼见到的一般无二；
“珊姐儿，您醒了？唉，可是吓坏老奴了，林掌柜要请郎中被老奴拦下，直接带着您来清风庵了，师太看过只道您是急火攻心，无碍，一会就缓过来了，果然，才半个时辰您就醒了。”
我微微颔首，展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