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只要跨进正厅这道门槛,我必要振作起来,要暂时解李家受冻之苦,必有一番唇枪舌战,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
既然这是我的命,便不后悔,我要救的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人,是我这一生的挚爱;我要护的是真心关爱我的人,没有主仆之分,只有真心以待;
正厅内,刘伟立于上首位,正紧盯着进门的我,下首坐着的是一个不相识的老天使,他的身边坐着的是一身戎装的军人,我可是看不懂也认不清是何官职;
那个老天使轻蔑的扫了我一眼,当看到我身边的吴妈妈,定了一下眼神,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
“哟,刚就听着好像是吴嬷嬷,还真是啊。”
吴妈妈冷眼瞪着那个老天使,咬着牙道:
“宁公公,哼,怎是你和王副统领来的,王总管为何没来?”
“哟,您还惦记王总管呢,您这都出宫了,王总管是何许人物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这等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只能咱家和王副统领来办了,唉……这大过年的,跑到这乡野地方,疲累得很呢。”
“满嘴胡吣,敢问王副统领,让李家人立于院中是何意,李老板可是圣上亲封的皇商。”
宁公公也不恼,讥讽的抽了抽嘴角,王副统领淡道:
“吴嬷嬷,皇商李东煦以酒下毒,谋害皇子,安王在我们离京时,已然不醒人事,圣上已下旨,若安王不能平安脱险,灭,李东煦九族,圣旨已宣,您可要看看?”
我不急不徐的款步走到刘伟面前,轻福一礼,淡道:
“义父,您信李东煦谋害安王吗?”
刘伟眼睛一瞪,高声道:
“自是不信的,那是我儿子,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如何人品,我怎会不晓得,我能收为义子,岂会是心思歹毒之人,再者,他与安王都不相识,为何无顾去谋害一个皇子。”
我轻呼出一口气,淡道:
“有您这句话就好,您坐好,少安毋躁。”
说罢,转身坐下,与宁公公和王副统领相对,目光直直看着二人;
王副统领见我的眼神犀利,微皱眉,面上尽显不悦;
宁公公则阴阳怪气的冷笑道:
“呵呵,想必这位就是李老板的夫人了?有孕在身应慈眉善目,这眼神可是摄人的很呢。”
我冷冷的扫了几人桌前,并无茶盏,淡道:
“宁公公与王副统领远道而来,这天寒地冻的怎连盏热茶都没喝上呢?哦,对了,李家众人皆立于院中,这眼下是没人伺候茶水了;王副统领,李东煦先不论他是否谋害安王,可这家中下人,烧水做饭的仆妇娘子总不会下毒吧,您抬抬手,也能喝口热茶,再备些吃食,这兵士们也都大冷天的陪着李家众人正受着冻,总要有口热呼饭吃吧。”
王副统领看了我一眼,垂眸思忖,刘伟忙道:
“是啊,咱们坐在正厅有一会了,这口干舌燥的,也不像个样子。”
王副统领抬眸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刘伟,便道:
“嗯,此事也不是今日能有结果的,恐怕是要等圣上的第二道旨意了,本官也是有些渴了,就依李夫人之言吧。”
我忙唤着桃霜:
“你去,将家中的仆妇都带到大厨房,为兵士们做一口热呼的吃食,吩咐沈氏给贵客泡茶,她的泡茶手艺好。”
桃霜马上会意,福礼应声;
与此同时,听得王副统领高喊‘来人’,门外一兵士应声进来,王副统领命来人带着桃霜出去领人泡茶做饭。
桃霜跟着来人出了门,我垂眸,轻抚着靠在我身上的李德明,问起了话,可这话却是说与对面二人听得:
“敢问您二位,安王是饮了何酒中毒的?”
宁公公答着话:
“皇上赏赐的飘影,安王饮了飘影后就吐了血,随后便不醒人事了。”
“哦?呵,飘影入宫甚久,圣上亲自饮过都不曾有事,怕是宫中各位贵人也有饮过的,可曾有过中毒之事发生?安王又可是第一次饮这飘影?”
我抬眸,森寒的目光直直定在对面二人身上;
宁公公与王副统领对视,交换了眼色,宁公公便道:
“李夫人的话咱家可是听不懂的,也不敢听懂,咱家与王副统领只知圣上下旨,听差办事即可,您所说之事,可是不归咱家管。”
我浅浅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声音清冷,字字如玑:
“也对,那民妇不难为二位了,说些二位能听懂的,民妇有一方子,能解百毒,安王之毒,民妇能解。”
宁公公和王副统领皆是一惊,宁公公直接站了起来,高声问道:
“您有解百毒的方子?您,您能解安王之毒?”
他的这一声不男不女极为刺耳的尖叫,立马引来正厅外李东煦的大喊:
“姗儿,姗儿不可,你有何方子,你不可以身犯险,姗儿,姗儿我求你了,别再说了……”
最后一句我竟听出了哭腔,心中一颤,酸意直冲鼻尖,瞬间眼中泛起了泪光;
王副统领极为不悦的冲着门外怒吼:
“外面都是死人啊,堵了他的嘴。”
我惊得厉声喝道:
“不行,你们若如此苛待李家之人,我那方子也不用拿出来,左不过诛连九族,满门问斩,就随着我下黄泉吧,有安王一路相随,也不是赔本的买卖。”
宁公公忙坐下,拍了拍王副统领的胳膊,说道:
“王副统领,您先别急,这李老板也是厉害的,大门紧闭,屋中之言他竟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个奇人也。”
可刘伟却是定定的看我,眉心收紧,嘴张了张,却是没说话;
我轻拍了拍李德明,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跑到刘伟身前,伸出小手,怯生生的喊了声‘爷爷抱抱’
刘伟的目光移至李德明的小脸上,见他对自己眨巴着小眼睛,便将他抱坐在腿上;
李德明紧紧搂住刘伟的脖子,一副被吓坏的小模样,将脸贴到刘伟的侧脸处,我知他是在与刘伟耳语。
宁公公又开口道:
“李夫人,您莫急,说说您那方子,若是真能解了安王之毒,您放心,咱家定会在圣上面前为李家开脱,这李家之困也可解。”
我目光凛洌,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的方子,定能解安王之毒,宁公公不必试探,先放李家之人回屋中安置取……”
“不行。”
王副统领冷硬的声音出口,直接拦了我的话;
“王副统领,李家所有人都已被困在这院中了,您是怕我们跑了?这满院子里三层外层的士兵把守,就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吧,李家人在您们眼中是罪人,挨冷受冻自是可以的,那些兵士呢?空出几个屋子将人集在一起看管着,大家伙都不受罪。”
王副统领还要说不行,我却是冷声继续道:
“您想想我说的话,若是李家真的定了罪,这般受辱也就罢了,左不过都是个死,可若是我真解了安王的毒,李东煦怕是会释罪,又或者李东煦再度得了皇上的赏识,今日这般屈辱……啧啧啧!”
我也不说完,只摇头啧啧叹息着。
宁公公那无毛无须的老脸上,满满的都算计之色,只片刻,便轻碰了一下也同时正低头合计事的王副统领;
二人神色各异的相视着,那眼神间的交换,再明显不过了。
此时,刘伟幽幽的开口道:
“我儿媳妇没来之前,我就与你们说过,不要这样煞有介事的为之,你们不但不肯,还颐指气使的大放厥词,我却是不能解百毒,可我能识方子,是不是真能解毒我一看便知,若你们再不宽人以待,罢了,儿媳妇,咱们啥都不说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们李家与安王一同上路,也值了。”
宁公公立马惊呼道:
“哎呀,刘院使,您,您又不是李家人,您怎能获罪呢,您可以和咱家一同回京面圣的,圣上还是想着您的,这次特意吩咐咱家请您回京。”
刘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外面听不到李东煦喊声,我不知是不是被人堵住嘴,心中有些许慌乱;
此时,门被推开,桃霜带着李妈妈和王小雪,还有换了下人衣裳的沈如秋进来为众人上茶;
沈如秋到我面前,抬眸望着我,眼睛红红的,嘴唇动了又动,我微微摇头,对她浅浅一笑,手指了指她的肚子,嘴上却是问道:
“可给我备了安胎药?”
“长……啊,夫人,您的胎安稳着呢,都是稳稳当当的,按着刘老爷子的叮嘱,时辰还没到呢。”
沈如秋的意思我懂了,她和孩子没事,家中人也都稳妥,我便安心的点着头,让她们下去了。
宁公公和王副统领皆端起茶,忙不迭的喝着,我冷眼瞧着,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么热的茶,他们二人滋溜滋溜的喝着,也不怕烫死。
我伸手去端茶,吴妈妈却惊呼道:
“哎呀,夫人,这茶太烫了,您这身娇肉贵的,可是不成,稍微凉一凉,您可是不能和那些个奴才秧子比。”
映雪也轻扫了对面的二人,忙接着话:
“就是啊,您这嘴,这舌头,说出的话是重信守诺之言,哪像有些人,满嘴没一句正经话,那舌头早就麻木了,不怕烫的。”
吴妈妈与映雪一唱一和的话,令对面二人面色微窘,皆放下了茶盏。
宁公公斜睨了吴妈妈和映雪一眼,那刺耳的声音响起:
“王副统领,这刘院使说的极对,要不劳烦您亲自去挑几间屋子,把李家人安置下来,再着人盯紧些便可,咱家在这同李夫人说说这解毒的方子之事。”
王副统领打量着宁公公,冷笑道:
“您是想把我支出去,讨了李夫人的方子,回到圣上面前邀功,哼,您真是好算计啊,您放心,这点子小事还不用我亲自去。”
王副统领转头看向桃霜,淡道:
“桃霜姑娘,您对这李家还是知晓的,我唤人来,还是由您带着去挑选屋子安置人吧。”
桃霜端端正正应道:
“好,那劳王副统领叫人来吧。”
宁公公在王副统领转头与桃霜说话时,狠狠的剜了一眼王副统领;
我侧目轻蔑的瞧着二人各怀鬼胎的样子,嗤之以鼻;
王副统领已唤来了人,吩咐了几句,桃霜便随来人出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