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由着她们给我更衣,一面将梦中之言细细梳理一番,浑身虽是发抖,可脑子却是异常清明,即已知晓自己今日的结果,渐渐稳住心神,敛去慌乱的神色,声音异常坚定的吩咐道:
“李晶,你人小,躲着些人,去把明哥儿给我带过来,记得,只带明哥儿,别让亮哥儿瞧见,不用福礼了,快去。”
李晶忙应声,真是听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映雪,你去接应一下李晶,正好我与吴妈妈有事情交待,你不可听了去。”
我从未与映雪这般说过话的,她先是一怔,恭敬应声,忙转身出了门;
吴妈妈恭敬的看着我,已然知晓事情重大,谨慎的等着我吩咐;
“吴妈妈,今儿个许是你我的缘分最后一日了,我有事要托付于你,哎?吴妈妈……”
吴妈妈听我之言,先是一惊,慌乱的矮身一跪,头触地,匍匐着轻声低泣;
我转身弯腰,费力的去拉她,吴妈妈抬头,忙搭上我的手,起身站在我身前;
“吴妈妈,咱们没有时间墨迹了,我要将李家,李氏宗族,庄子上下几百余口人的性命都托付到你的手上了,你可要应下我。”
说话间,我缓缓起身,慢慢深福下身,吴妈妈惊得搭着我的手,扶我起身,惊呼出声:
“大少夫人不可啊,您有事就吩咐老奴去办,可不能动这么大的礼,您交待的事,老奴就算是赔上这条老命也要办妥当的。”
我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
“好,我接下说的话,只能你一人知晓,你是个精明人,定是会办好此事。”
于是乎,我将安王中毒,孙宁静下毒,陷害到飘影,于吴妈妈说明……
“吴妈妈,长话简说,大概齐就是如此,解药一出,你身上有贵妃娘娘的腰牌,京城来去自如,姗儿代李家上下拜托你了。”
吴妈妈早已听得惊心动魄,却没有乱了章法,跪下给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眼中泪水已落:
“老奴不问您如何知晓,也不问您要如何制这解药,老奴只应下您,只要老奴这条命在,此事必从老奴手中查实,大少夫人,老奴请愿,得您允许,去陪着您可好。”
我眼圈泛红,已知吴妈妈的‘陪’为何意,摇头苦笑:
“不,若此劫能过,李家来日永保安宁,吴妈妈,我腹中之女便要交于你管教了,呵呵,此女能得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教导,日后定会有一门好姻缘的,你费心了。”
吴妈妈早已泣不成声,头磕得咚咚做响;
“吴妈妈,起来吧,为我绾发,我不能失了李东煦夫人的体面。”
吴妈妈忙起身抖着手为我绾发,泪一直没停过,嘴里不停的叨念着,我对她们如何如何的好,从冰冷的皇宫中到温暖的李家,早已视我为至亲之人,她本想着伺候我一辈子,老了就待在这养老,这李家已然是她们的家了……
我从镜中看着吴妈妈老泪纵横,听着她叨叨不停的说着我们之间日常的相处,脑中出现了吴妈妈初进家中时的画面,在我身边当差时的小心翼翼,后来如李妈妈一般的安稳自在,到我有孕时似亲娘一般对我的悉心呵护……
不知为何,心生暖意,鼻尖发酸,可眼中却是没泪,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吴妈妈已停了手,轻声道:
“戴那个牡丹镏金步摇,在把煦哥从京城给我定制的金鱼戏水嵌红宝石的镯子拿出来。”
穿戴整齐,便听到映雪在屋外悄声道:
“大少夫人,明哥儿来了。”
吴妈妈扶着我走出了主屋,见李德明正跑进院子,来我身前,小眼圈红红的,我伸手牵起他的小手,母子无话,转身往书房而去,命吴妈妈和映雪候在门外。
书房内,当着李德明的面,我打开暗格,取出刘伟给我的玉佩时,看到了我们的婚书,颤着手轻轻打开,这一瞬间,泪水如泉涌般滚落下来;
李德明小脸上也是泪水,轻轻的唤了声:
“娘,您会回来的。”
我垂下眸子去看他时,泪水滴到了婚书上,恰巧滴在我的名字上;
“明哥儿,你要答应我,必须看顾好你爹,看顾好家中的每一个人,若如你所说,我回来时,家中之人不可缺失;娘是用命换他们安稳,若因我的离开让你爹有所闪失,我不会原谅你的。”
“娘您放心,是我有错在先,您我即为母子,我定会听您之言,必护好家中每一人,特别是爹爹和弟弟,还有,还有妹妹。”
我重重的呼出一浊气,正要收好手中的婚书,但见那滴泪已将我的名字晕湿,正在慢慢散开;
我忙要去擦,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苦笑一下,人之将死,这便是预示吧。
将婚书放回去,看到了当年那方手帕,取出握于手中,将暗格关好,收拾妥当,一手紧握那块玉佩,一手牵起李德明的小手,挺直了脊背,款步出了书房;
吴妈妈和映雪上前扶着我,主仆四人调整好心绪,出了东丰居。
东丰居外不远处便见到几个兵士,见我四人出现,都是一怔,一兵士大喊:
“这个院中还有人呢,那个老婆子不是说没有人了吗?快去回统领的话。”
一兵士跑开,其他兵士将我们四人围住,见我的肚子,倒是没上手拿我们,可语气极为不善:
“居然有人藏匿,好大的胆子,速速往前面去,别让老子动手啊。”
吴妈妈素着脸,将手中腰牌一亮,怒吼道:
“放肆,你们算是什么东西,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玉坤宫的腰牌,咱们夫人是玉坤宫主子的亲眷。”
那兵士见腰牌时,眼神透出了畏惧,可嘴上却不饶人的:
“无论是谁的亲眷,咱们领得是皇上的圣旨,这普天之下为皇命难为,各位前面请吧。”
我轻握住吴妈妈的手,强装镇定的抬步向二进院而去,身后跟着几个兵士,似是押解着我们四人一般。
李德明的小手紧紧握着我已轻颤的手,抬起眸子,给我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回似微笑;
二进院内,天寒地冻,李家上下都站在当院,不知是何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一片雪花落到我的脸上,冷冰冰的,寒意直达我心底。
当我出现在二进院时,李东煦第一个就要冲向我,马上被身侧的两个兵士拦住,李东煦直接挥拳打向一人;
那兵士猝不及防的受了李东煦一拳,大怒,抬起一脚直接将李东煦踹到在起,又上来两个兵士将李东煦按在地上。
我高呼着‘煦哥’;
李东煦大喊着:
“姗儿,我无碍的,你莫怕,此事与你无关,不可枉言。”
刚刚李东煦被人打时,自李世国到家中男丁都是愤起拼搏,院中乱做一团,半晌,李世国和狄众身上都有功夫,却也是被打得最狠,如李东煦一般按在地上;
我身子抖如筛糠,借着吴妈妈和映雪的支撑才能勉强站住,此时说话,声音颤抖得厉害,怕是会露怯的,便给吴妈妈使了个眼色;
吴妈妈慢慢放开我的手,将我靠在映雪身上,跨上前一大步,手举腰牌,大声高喝:
“住手,此乃玉坤宫的腰牌,不可放肆。”
兵士们闻言都停下了手,有个带头的上前查看,见是真的,微微皱眉问道:
“您怎会有玉坤宫的腰牌?”
正厅的门突然打开,桃霜从里面出来,大声答话:
“这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吴嬷嬷,瞎了你们的狗眼,竟不识吴嬷嬷。”
此时我才发现,人群中没见到刘伟和桃霜,且领兵之人和传旨之人也没见到;
正厅内刘伟大喝道:
“把我儿媳妇请进来,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论李家有何罪过,此时还未定下,不可慢待。”
须臾间,又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自正厅内传出:
“你们把刘院使的儿媳妇请到正厅内吧。”
桃霜伸手来扶我,我转头望向李东煦,清眸流盼,柔柔一笑,用口形告诉他‘一切有我’;
李东煦眼睛已急得通红,使劲的摇着头,嘴里喊着:
“姗儿,不可,姗儿,姗儿,千万不要……”
我环视一圈,李世勋紧紧抱着李德亮,捂着他的小嘴,南贵,沈如秋,李妈妈,金平,还有被按在起上的李世国,李泽,毛时,狄众……
每个人都盯着我看,我的目光回到李世国身上,微微福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道:
“爹,您放心,有姗儿在,家中不会有事的,您不是说姗儿是李家的福星嘛,即是福星,此次李家必会化险为夷的。”
李世国眼中赤红,声音还是那般铿锵有力:
“不,姗儿,李家有男人,不用你一个有孕的妇人来担此事,姗儿啊,进了正厅有老刘在,你莫要多言,保住自己的身子要紧。”
听得李世国之言,我的眼中又蓄上了水气,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李东煦还在不停的喊着:
“姗儿,姗儿不可,你答应过我的,姗儿,姗儿……”
我定定的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李东煦,满眼的心疼不能言表,稳了稳心神,毅然转身牵起李德明的手,毫不犹豫的进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