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村真是不一样了,地里干活的人个个脸上都有笑容,且村里的房子也都有不同了,再不是土坯,不少都已经是青砖瓦房,还有红砖瓦房,徐敬文和徐敬业告诉我是因着成了佃户,手里有了卖地的银钱,这日子都过得起劲了。
人人见我都高兴的打着招呼‘东家安’
徐家老宅已翻建,上悬匾额‘姗煦酒庄’,徐敬业介绍这里是酒庄议事的大厅,还有大管事的居所,以及管事们和管理者们平日理事的所在;
徐敬文也是笑着附和,每日他们二人也会来这里处理一些村务;
至于那些管着种田的人,都是去原来村里处理村务的一处小院子;
从村头而来,至村尾处的一片下等田,现在已被青砖院墙围起,进门赫然矗立着六个大酒窖,可是比原酒庄上的酒窖大了许多,而且院子围得也极为宽敞;
有人见到我,便高声喊着:
“东家来了!”
从酒窖里呼啦啦的跑出一大堆人来,其中就有徐青松和徐青义,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温和,眼中却透着精明之色;
兄弟二人上前就是恭身一礼,恭敬道:
“东家安好!”
我并没有唤他们兄长,只是微笑颔首;
那男子上前一步,施一长礼,郑重道:
“夫人安好,自来了徐家村,便是徐东家之人,奴才李想,再次见过东家。”
说罢便撩衣摆下跪,重重磕头,我给西贵递一眼色,西贵上前将人扶起,我忙笑道:
“李师傅,李大管事,您客气了,只此一次,日后可不能行如此大礼,这徐家村的酒窖可就要拜托您了,煦哥进京献飘影,若有所成,您几位师傅可是功不可莫啊!”
“东家,一定会成的,这飘影可是李东家和我师傅,就是垚大师傅倾心之作,奴才尝过,酒中绝品,奴才这辈子值了。”
“那就借您吉言了;煦哥不日就归家,咱们等着好消息吧。”
与众人粗聊了一会,便出来继续转;
村尾处的那个小院子,出现在我眼前时,着实让我惊艳不已,院墙是红砖垒起,高高的红漆门,上悬‘徐宅’;
我微微惊讶,便听到西贵笑道:
“大少夫人,这是大少爷属意翻建的,给您一个惊喜,您若想回来,便要有个居所。”
我心中暖流滑过,李东煦总能出其不意给我温暖,这里是我的家,自八岁起就一直生活的家,虽说温饱不济,却与父母生活快乐,又是在这里与他相识,不禁思绪飘回那段美好的时日……
母亲上前轻握住我的手,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转眸,见母亲眼中泛着泪光,轻牵起我的手,一同上前将红漆大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小院子,一切如旧,主屋,侧屋,后搭建的两个偏屋都在,那个小厨屋还是那般让人怀念;
西贵又道:
“大少夫人,这些屋外表没变,可内里都是红砖搭建的,大少爷让工匠们翻建时,只一个要求,必须保持原貌,可是难为了他们一番,您瞧着可还有原来的样子?”
我只是点头,目光却不曾移开过;
母亲笑着答道:
“是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东煦真是有心了,赶明儿个,我定要带着你爹回村住上几日,真好,真好。”
刘红梅乐的不行,拉着母亲的手,高兴的笑道:
“兰香啊,可是说好了,你们回来住几日,又和从前一样了,我是瞧着都一样的,这姑爷就是稀罕咱们闺女,就这个小院,足足化了两个多月才建好的,就这个一模一样,可是让那些工匠头疼,日日都是找当家的给看着,哪里不对就马上改。”
我耳朵里听着刘红梅的话,脚步却是不停,从主屋到侧屋到厨屋,细细的看着,慢慢的回忆着,儿时的点点滴滴,一幅幅似画卷般打开,一页页翻动着……
只一年多的时间,父亲伤腿,李东煦相识,成亲,生子,有了自己的庄子,我从一个小小的村姑,到现在人人口中的徐东家……
小院子阔大了一些,把屋后父亲开出的那一块菜地圈了进来,我缓缓的绕过去,那棵大柳树还在,树下的三块大青石,只不过再放眼看去已不是麦田,而是一小片桃花树;
我慢步来到大柳树下,听得身后有人唤我:
“大少夫人,这里真美。”
我侧目是沈如秋,盈盈笑道:
“是很美,秋儿过来坐。”
我拿出帕子,铺在大青石上,自己则如从前一般,径自坐下,眼睛望着眼前的桃花林;
沈如秋缓缓坐下,轻声道:
“大少夫人,您真厉害,竟有这么大一个村子,又盖了酒庄,刚才听着那些婶子们与徐夫人说话,她们都是您的佃户,可您待她们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看着她,见帕子在她手中,不经意间,眼前就浮现出李东煦当时也如此这般的手中拿着我的帕子;
一年多,那条帕子已洗得泛白,李东煦却一直带在身上,还是这次去京城,我硬拿下来的,他却悄悄的放到书房的暗格中,当时我还笑他,一条旧帕子还如珍似宝的藏起来了,他只道,那是我亲手送给他的信物;
我柔声说道:
“我就是从徐家村嫁出去的,秋儿,你是知晓我的出身,当时姑母就是嫌我出身太低配不上煦哥,你可想听听我从小到大都是如何过活的?”
沈如秋认真的点着头,我娓娓的道出儿时的艰难,又讲着是如何与李东煦相识,包括这棵见证着我们情感的大柳树……
话说得多,时间过得快,直到李妈妈来唤我,才将话说尽,笑着拉起沈如秋往回走,她在听我说话时,有听到生活困苦时落泪,有听到李东煦求娶时感动落泪,有听到我为人妇后操持家事时艰辛落泪,总之,这眼睛哭得红红的。
“秋儿,都已过去了,我这讲的都不曾伤心,你这听得到是哭得眼睛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不,不,是秋儿听得大少夫人太难了,太不易了。”
“呵呵,好了,快别哭了,以后还是唤我长嫂吧,不要再大少夫人的称呼了,太过生分,没有你娘在身边,咱们可是妯娌。”
沈如秋重重的点头,脸上还带着泪,却是甜甜的笑道:
“长嫂,您放心,我不会如我娘那般,我喜欢李家,喜欢您,我定会把持自心,绝不会做对不起李家之事。”
我挑眉逗她:
“哦~~只喜欢李家,喜欢我?就不喜欢南贵?”
沈如秋被我逗弄得面上泛红,可笑也有些泛苦,低声道:
“不瞒长嫂,自是喜欢的,可我心知,二少爷对我,无情的,这些时日却是有所不同,可那些关心,不是夫妻间的,倒像是兄长爱护妹妹般。”
我忽得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沈如秋,她回以微笑:
“长嫂不信?二人的感情,只有彼此最清楚,外人是无法知晓的,那日要爹娘离去,留下秋儿时,我也曾错认为二少爷牵我的手,将我拥入怀中是情,可后来再相处才感觉错了,那只是关怀,或许有点点的怜悯和同情。”
我眉心蹙起,正如她所言,两个人的情,只有二人知晓,外人见得再多,也只看表面,我当时还沾沾自喜,南贵开窍得挺快,原来都是心有所想的误会。
“长嫂,您别愁,二少爷说过,李家男儿即娶妻便是一生只此一人,秋儿觉得这就够了,只要我在他身边,就是块石头也会被捂热得,反之,他身边就我一人,后面几十年,他就是再不喜我,再无情感,却也不能另寻女子,除非……”
“秋儿,不可胡言。”
我听出她的‘除非’忙出声打断。
“嘻嘻,长嫂,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还要二少爷喜欢上我的呢,我也要同您一般,得到相公宠爱,长辈爱护,家人爱待;不过,秋儿愚笨,要认真向您学。”
我轻轻拍着她的手,微笑着点头。
在徐家村与大家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又聊了聊村中之事;
两家平辈男子皆来向我道谢,他们的媳妇可是好一通在他们面前显摆着漂亮的首饰;
这期间,徐青义的媳妇笑着笑着突然干呕两下,我下意识的就说出可是有喜了,把徐敬业和郑莲花惊着了,忙去请来村中的游医陆大夫,一番看诊,还是真中了我的话,这下可是乐开了;
好听的话又是一大车,我这个‘福星’算是坐实了;
徐敬业的三个儿子成亲几年都无所出,徐敬文家的徐青松也是成亲三年无所出,这徐青柏刚成亲媳妇就怀上了,着实让徐敬业和郑莲花眼红了好久,今日我一回村,她家老二徐青义的媳妇就诊出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简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刘红梅又开始她那个大嗓门的喊着:
“闺女啊,因着你,咱们的日子是真真的有盼头了,手里有银子,家中再不愁活计了,眼下这一个一个的都有身子了,往后啊,这徐家村必会兴旺昌盛的。”
我微笑着,将头上的珍珠珠花取下,插至徐青义媳妇的头上,温声道:
“不可推辞,这是贺嫂子有孕之喜的贺礼。”
徐青义又是恭身一礼,连声道谢;
我环视一圈妇人,含笑道:
“嫂子们,今时不同往日了,家中的兄长们大大小小也都是有着管人管事的差事了,你们各位也都是得了脸面的,平日里活是要做得,可处事得体也是必要的,姗儿叮嘱一句,你们就是代表着自家爷们,都想想赵氏那样的,徐有贵再是能干,有这样个媳妇,一样抬不起头来,望各位嫂子珍之重之,周奶奶那里,该学的,该记的,不能怠慢,日后你们可是有大富贵的。”
我的话,妇人们皆是点头应着,可男人们却面带疑惑,特别是徐敬文和徐敬业,只有徐青松和徐青义眼义的激动神情早已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