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影已成,晚饭自是欢愉,庆贺声此起彼伏,主仆皆是笑容洋溢,李世国又来了家主风范,豪言一声喊‘赏’,家中下人皆有赏赐,不过,这次倒是没有说数,下人有新有旧,自是不能一概而论。
飘影,顾名思义,飘,酒香远飘,影,我终是明白了;饭后,人人都显醉态,这南贵啊,更是醉得不行,嘴里含糊着看人都双影了。
我不禁去看李东煦,见他面色微红,眼神却还算清明,不似之前饮酒后如常的表现,这千杯不醉,怕是飘影饮上百杯也会醉的。
李世国和刘伟醉了,打着嘴架被李平和李顺扶回去了;李世勋只饮了两杯,也显出了醉态,李诚早早就推他回去了;
沈之全醉得厉害,张氏和沈如秋是无论如何都扶不回去了,拉着南贵喝得乱了辈分;一口一个南贵老弟,南贵也是一口一个沈老哥;李东煦是真真的看不下去了,命李泽带着兴旺把勾肩搭背的两人一起扶走;
李东煦牵着我的手向东侧院走,我心里装着事,走得漫不经心;
“姗儿,何事?”
“啊?我,我在想南贵,喝成这样,就这么……”
李东煦直接牵着我的手回转,笑道:
“想,就去看看,你这嫂子当得,南贵比你还长上三岁呢,唉,真真是长嫂如母啊。”
“煦哥,要怎么看啊?偷看不好吧。”
李东煦许是今日借着酒气,不管不顾的拉着我就往二进院去,把身后的人都打发走了。
沈家小院前,李泽和兴旺一左一右的抚着两个称兄道弟的醉鬼,张氏带着沈如秋在后面无奈的摇头叹气。
眼见着人都进了屋,只一会李泽和兴旺就被南贵给打发出来了,听着屋里的声音南贵和沈之全还在高谈阔论呢。
李泽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我二人,打发了兴旺,快步过来低声请安:
“大少爷,大少夫人安,奴才被二少爷,给赶出来了,您二位看……这二少爷……”
见李泽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轻声问道:
“你瞧着沈之全是真醉还是假醉?”
“回大少夫人,奴才看着是真醉了,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东煦令道:
“说。”
“大少爷,奴才真不怕沈老爷会有啥心思,这些时日,奴才觉得沈老爷经商头脑是厉害些,可这为人道理清明得很,就是怕沈夫人,为人娘,为了自家闺女,又在那深宅大院里呆过,怕是心思不纯,不过,奴才瞧着沈家小姐应是个有主意的。”
我轻叹口气,嘀咕着:
“但愿沈如秋有主见。”
两个人变成三个人在沈家小院外暗处等着,片刻,便见张氏母女俩拉拉扯扯的从主屋里出来;
“娘,您别拉我,爹说过,咱们要拿真本事出来,让李家人认可,您可不能错了心思。”
“秋儿,娘都是为你好,二少爷是自个喝多的,又是自己来咱们院子的,他自己送上门了,你,你还等,再等就没这个机会了。”
“不行,娘,这是趁人之危,千万不可。”
张氏狠狠的掐了沈如秋一把,低低的数落她:
“你是跟你爹学傻了,还趁人之危,你要是不早点下手,真等二少爷许了亲事就没你啥事了,李家不兴纳妾,再说了,让你为妾室娘也不干啊,快点的,我把你爹弄走,你知道要如何做。”
沈如秋吃痛,却拉住张氏,停了一瞬便道:
“娘,您弄不动我爹,还是我去把二少爷带回他的院子吧,您去唤王妈妈和我一起,真有啥事,也是在他的院子里,成不?”
“对,对,还是秋儿说得在理,要是在咱们院子里,李家难免会为难咱们,成了,我这就去叫王妈妈帮衬着你啊。”
母女的对话着实让我心沉了下来,感叹着错看沈如秋,正欲唤李泽,便看到沈如秋和王妈妈扶着烂醉如泥的南贵出来,直奔着南贵的院子而去,我们三人悄悄在后面跟着。
南贵进了屋,我马上要进去,却被李东煦拉住,低声道:
“沈如秋正在打发王妈妈走呢,等等看。”
果然王妈妈出来了,还不忘把南贵的房门关上,王妈妈刚走远,门打开,沈如秋出来了,没有回沈家小院,而是快步向东侧院而去。
李东煦给李泽递了一个眼色,李泽去了南贵的院子,李东煦拉着我向东侧院走。
“煦哥,沈如秋这是去找我?”
“应是,看样子,她还真是没错了主意。”
快走了几步,赶上了沈如秋,轻声唤道:
“前面可是秋儿?这么晚是去寻我?”
沈如秋吓了一跳,回头见我和李东煦在她身后而来,忙收了惊慌之色,浅浅福了一礼:
“表嫂,秋儿有话要与您商议。”
“好,书房请吧。”
金平见来人,先是一怔,忙去张罗茶水,被我唤住扬声道:
“去寻李泽,今晚不用你值夜,李泽等你呢。”
金平不知我何意,可听我后半句,害羞的脸色绯红,忙福身一礼走。
李东煦问了春姝孩子们可睡了,春姝忙答着,睡了一会刚醒,吃饱正玩着呢!笑着引李东煦去了孩子屋;沈如秋随我去了书房,将房门关好,转身对我深福一礼:
“表嫂,秋儿今晚有事想求,望您能施以援手。”
“秋儿,快起来,有话就说,哪里来的求,又援手的,生分了。”
我拉起她,带至榻上坐,握着她的手,这手在李家这几个月养得白嫩了不少;沈如秋也不藏私,把今晚和张氏的话如实说与我听;
“秋儿,表嫂谢谢你能有这份心思,我懂了,今晚你就歇在东侧院,明日我去与你娘说,是我不放心南贵,去时把你带过来的。”
“谢表嫂,那秋儿就不打扰表嫂休息了。”
说话间就要起身,我出声阻止:
“秋儿,不急着休息,我正好也想与秋儿谈谈心,你来李家也有些时日了,咱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只在与姑母来的当日聊过几句。”
“表嫂客气了,那秋儿就陪着表嫂闲谈几句,给表嫂解解闷。”
“秋儿,你今日之举,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趁人之危的说辞是无心于南贵,还是说有心却不敢呢?”
沈如秋眼神微怔,面上马上显出了凄凉之色,垂下眼眸,微咬着唇,看似在犹豫如何做答;
我浅浅一笑,语气温柔道:
“秋儿,你放心,今日之言,哪说哪了,绝不会传出闲话,更不会污了你的名节,你也知我关心家中之人,不想着因不解心意乱点了鸳鸯谱。”
“表嫂为人自是磊落,秋儿晓得,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少爷厌恶秋儿,秋儿怎会不知晓,只因秋儿是沈氏女,若是今晚顺了娘的意,可能会如了秋儿的愿,可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过?表嫂是通透之人,会不知晓嘛,秋儿不想将自己置于碳火之上,哪怕将来配个贩夫走卒,只要能得人心,如煦表哥那般待表嫂之一二,秋儿就知足了。”
她抬眸迎上我的目光,笑容中带了几分悲凉之意,继续道:
“初见二少爷,不拘小节,风姿卓然,秋儿心中欢喜,却见到二少爷眼中对沈氏女的嫌恶之色,便知晓秋儿入不得眼,这门亲事定不会有结果,早就收了那份心思,才会与表嫂求着留下之请,一心只盼着能为爹娘出份力;秋儿明了,在李家看似大家都待我甚好,可留心着秋儿的一举一动也是实情,不为别的,生怕秋儿错了心思,污了二少爷的清誉;表嫂,秋儿不奢求其他,只想给爹娘一个安身之处,离了沈家那吸血的狼窝便可。”
我定定的看着沈如秋,小姑娘的心思竟清澄至此,也不枉我如此费心为南贵筹谋着他的将来,忽尔想起李泽所卜之卦,真真是要磨个两三年方能把这二人凑到一起吗?
“好,表嫂懂了,若有一日流水为落花缓行,也未可知啊。”
“秋儿谢表嫂宽慰,那表嫂休息吧。”
这次起身我没有相拦,与她一起向书房外而去,寻来春姝,得知李东煦已回了主屋休息,便吩咐春姝收拾厢房给沈如秋住下。
沈如秋忽然回头,浅笑道:
“表嫂,您若是觉得有合适秋儿的男子便与我娘说,只要人能入得了表嫂的眼,定不会错,秋儿信得过表嫂,秋儿定会应充,绝不会给表嫂添麻烦的。”
语毕,福身一礼随春姝走了。
看着沈如秋单薄的背影,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涩,好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的心思已表明,却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安我的心,竟收了对南贵的心意,另嫁他人都可,如此伶俐的女子,若是能为李家二少夫人,应是南贵之福。
我径自站在书房门前出神,忽得被抱起,鼻尖处闻到李东煦身上的檀香混着酒气的味道,嗔怪道:
“煦哥,惯会吓我,你不是回屋休息了嘛,怎又出来了?”
李东煦大步回了主屋,柔声道:
“我若不出来将媳妇抱回,指不定还要站在这神游到何时呢,没准一会真去和儿子睡了,让为夫独守空房而不理会。”
见李东煦抱我进了净室,便道:
“快别闹了,我要洗澡,你去歇着。”
“为夫也没洗呢,一起。”
“不行,那你洗,我出去等着。”
出去是不可能了,净室里嬉笑、怒骂、水声,浴桶里的水更是溅了一地,再后来,便是满室春意,缱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