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拉开一角。
被单里很黑,但隐约能看到,一条起伏绵延的轮廓放在身侧,微微拱起。
“哈……”孟湘依笑着哭了。
她一把将被子掀开。
侧过脸,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身体右侧。
只见被菜刀砍断的右手臂,好好的跟身体连接在一起。
孟湘依的心彻底放松下来,失声痛哭。
她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上天赐予她的幸运。
小时候,她也有过心理不平衡的时刻。
总觉得自己命不好,出生不到条件更好的家庭。
可当有一天,她想到后半辈子,会以残疾之躯活下去时。
那种天都塌了的感觉,才让她幡然醒悟。
原来,活着。
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
孟湘依情绪失控的哭了许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不断地扭头看向右臂,来确认自己不是眼花。
孟湘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从肩膀处一直到手指间,全都是麻木的。
看来右手臂虽然接上了,却还不能自由活动。
孟湘依不禁又有些失落起来。
她躺回去,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慢慢来,她有怨气在身,只要手臂能接回去,重新动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孟湘依刚这么想。
黑暗中,旁边突然传来个女人讥讽的笑声:“你好天真。”
声音很陌生,但孟湘依似乎在哪听过。
她脑海里第一浮现的,是照顾过她和韩俊的那位护士。
可当孟湘依扭头,看向隔壁床时,她吓得心脏都差点停了。
隔壁没人睡,空的,铺着防尘罩。
就在那防尘罩上,端端正正的立着个女人的头。
她头发披散着,乌青的皮肤,瞪大的眼睛,还是之前那样,冲着孟湘依阴笑。
“想要恢复,凭你现在的怨气量差得远。”
陈丽华——那个被小叔子折磨死,抛尸在猪圈里的女人。
她又来了!
如果是之前,孟湘依不会这么恐惧她。
至少自己还能跑,还能施展怨气反抗。
可如今,她受伤卧床,周渠这次也伤得极重,身边又没有人看护她。
孟湘依找不到任何人来帮忙。
她只能警惕的盯着陈丽华,有些怨恨的问:“陈丽华,你为什么非缠着我不可?”
孟湘依的伤还没完全恢复,身体虚。
想说一句完整的话,都累得喘气。
陈丽华慢慢朝她飘来,轻轻落在枕头边:“怎么,难道你害怕我?”
凑近之后,尸臭味也扑面而来。
孟湘依屏住呼吸,偏过头:“没人会喜欢看到鬼。”
陈丽华很瞧不起:“窝囊,你应该习惯了才对。”
孟湘依没什么精神,但还是忍不住想纠正她的思想:“把一个害怕老鼠的人丢到鼠窝去关两天……难道她就不怕了吗?”
她有气无力道:“只会更害怕。”
陈丽华听孟湘依把她比作老鼠,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怕我就好,你去帮我办件事。”
陈丽华的事,无非就是找罗成报仇。
孟湘依无奈叹气:“找别人吧,你看我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女人只剩个头了,还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我知道,所以现在有个机会,能同时满足我们两个的心愿,要不要跟我走?”
目前孟湘依最大的心愿,就是身体康复。
孟湘依终于看向她:“听你的意思,好像只要跟你走,这条手就能立即好起来一样。”
陈丽华嘻嘻的笑:“差不多吧。”
孟湘依看着她,没说话,像是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陈丽华继续道,“你的这条手一点活人气都没有,就算接回去也只是一条死肉,用不了。”
“我有怨气。”
“我说了,你的怨气不够,可能还没治好肌肉就已经萎缩了,你如果真想变成那样,现在也可以拒绝我。”
她这番话,戳中孟湘依的短处,心口一紧:“你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杀了罗成,吸了他的怨气,加上你之前的所有储量,很快能就康复。”
听到这话,孟湘依有些心动:“很快……是多快?”
陈丽华笃定道:“运气好,一个月吧。”
孟湘依沉默半晌。
“但我现在……打不过他。”孟湘依为难似的说,“他是鬼,对吧?”
陈丽华笑得阴狠:“他得罪了人,这会儿很虚弱,你去,刚好能捡个便宜。”
孟湘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韩俊说过,属性不同,怨气就无法吸收。
“罗成是什么?”
“老鼠。”
孟湘依不知道老鼠具体是什么属性,但“阴”这个字,应该占一半。
孟湘依有些跃跃欲试。
陈丽华说的这些,很可能是真的。
她看过陈丽华的记忆。
知道陈丽华对罗成恨之入骨,只要有能杀死罗成的机会,陈丽华就绝对不会放过。
孟湘依倒是不担心,陈丽华会在这件事上骗她。
孟湘依担心的是,罗成不是老鼠,不是阴属性。
陈丽华只是为了利用她报仇,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孟湘依不想被人当枪使,所以半晌没吭声,显得小心又谨慎。
陈丽华年轻那会儿,在乡里乡间市侩惯了,练得一双毒辣的眼。
孟湘依稍微一个表情,她都能猜出她的心思。
“我还是那句话,我帮过你,就算这次我真的骗你,你也不亏,就当还我一个人情,我发誓,这次就算不能成功,今后也绝不会再缠着你。”
鬼说的话,能当真吗?
孟湘依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如果她此时拒绝。
导致陈丽华错失报仇的机会,很可能要发疯。
论起来,陈丽华能以那种方式杀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要是疯起来,不知会怎么对付自己。
想后,孟湘依出于被威胁,同时自己也决定赌一把:“我跟你去。”
陈丽华高兴了,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四下乱飞:“走!”
她不等孟湘依,直接从窗户穿了过去,像道绿色光球似的消失在黑夜里。
孟湘依拉着床边的扶手,慢慢坐起身来,在床上缓了几秒钟,再慢慢的往床下挪。
地上放了一双新的拖鞋,像是有人为她提前准备的。
孟湘依直接踩上,拖着一条没有知觉的手臂往门口走。
她左手拉开门。
毫无心理准备的,被门外站着的两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吓了一跳。
听到房门发出来的动静,两个黑脑袋慢慢扭过头来。
微弱的灯光中,正面比背面更加惊悚。
守在门外的,居然是两个纸人。
是那种农村死了人,常烧的阴童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