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屏息凝听，还能听到从无菌布下传来的浅短的呼吸声。
在孟湘依打量床上的人时。
霍然已走向了病床旁的鱼缸。
鱼缸上搭着一块厚重的黑布，霍然没有犹豫，一手将黑布扯下。
孟湘依听到身旁动静，扭头一看。
这次终于没忍住，被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别说她了，就连霍然都手拿黑布愣在原地。
两人面前这个全落地、全封闭式，灌满了水的鱼缸里。
竟漂浮着一具小女孩的尸体。
不知藏着多少微生物的绿水里，女孩浑身赤裸，长长的头发朝上飘着。
尸体没有腐烂，只有轻微发胀，手臂微微蜷缩在胸前。
两条腿并在一起，像是被胶水黏住，跟梦中的人鱼一样。
但遇到人鱼时情况危急，孟湘依并未细看。
这会儿离鱼缸近，她突然看清楚了。
小女孩的腿并非是什么被胶水黏住，而是天生残疾。
或许是娘胎里落下的病，两条腿缝间的肉还紧紧连在一起。
大概需要做手术才能分开，但分开后，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也说不准。
女孩看着不过几岁，脸蛋和身体还有些婴儿肥。
更可怜的是，小女孩的眼睛并非紧闭，而是微微睁开一条缝，像是恐惧的在看着什么。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几瓣牙齿，像是想要呼救。
这不禁让孟湘依展开恐怖的联想。
小女孩究竟是死前被放进鱼缸，还是在死后？
如果是死前，那就真的太惨了。
这时，孟湘依注意到，小女孩怀中竟抱着一只粉毛兔子。
兔子四肢瘫软无力，耳朵和头颅垂搭在女孩的手臂上。
看着没有生气。
见此一幕，孟湘依猛地恐惧中脱离出来。
她快步上前，瞪大眼，趴在玻璃上使劲往里瞧：“韩俊……是韩俊，我们得救他出来！”
霍然微微皱眉：“兔子？”
他像是无法理解孟湘依为什么要对着一只兔子叫韩俊的名字，语气还那么肯定。
但孟湘依没办法跟霍然解释。
一是时间不够。
二是她也无从解释。
孟湘依只能一脸焦急的跟霍然说：“相信我，这真的是韩俊，我们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话说起来简单，但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眼前这落地大鱼缸，像是全封闭式的，根本找不到可以打开的缺口。
孟湘依围着鱼缸转来转去，心急如焚，好像又回到了那晚雨夜，无助万分。
可与那天不同的是，今天有霍然在，她不是孤身奋战。
霍然将手放在她的肩头，轻声道：“让我看看。”
孟湘依退到一旁，看着霍然卸下包。
他搓了搓手，高举手臂，攀住鱼缸最上方的边沿，然后肌肉一鼓，做了个引体向上。
上方的空袭太小太窄，鱼缸壁滑，受不住力。
霍然飞快地看了两眼，就滑落下来。
孟湘依赶忙迎上去：“怎么样？”
霍然拍了拍手，手心勒出红痕。
但他并不在意，跟孟湘依说：“上面有个接口，可以打开鱼缸。”
在鱼缸顶部，有块正方形大的盖子，有缝隙，能够揭开。
应该是原本留着灌水和倾倒鱼饲料的口子。
说完，霍然皱着眉头，似乎遇到困难：“但是那个开口不大，勉强能伸一只手进水里，鱼缸和天花板的间距太窄，我进不去。”
孟湘依听明白了。
霍然身材高大，她身形纤细，爬上鱼缸顶部，伸手进水里打捞这事，只能由她来完成。
而霍然担心她害怕，再加上她手上的伤口可能还未恢复，所以欲言又止。
其实霍然的顾虑是正确的，这个方案对于孟湘依来说确实不简单。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倒是不成问题。
主要是她难过内心那一关。
她要把手伸进泡着尸体的水里，还在没有视线的情况下去摸索，对于孟湘依来说，确实是一项挑战。
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孟湘依不过犹豫了几秒，就秉着伸头就是一刀的决心，对霍然道。
“来吧，速战速决。”
霍然见孟湘依都拿出勇气，他也没优柔寡断，走到她身边道了一句：“失礼了。”
随即，霍然两手握上孟湘依的腰侧，臂膀发力，将她举了起来。
那一瞬间，霍然有些失神。
他的十指在孟湘依腰上紧了紧，似乎在惊叹她看着纤细，原来这里藏着不少肉。
对于霍然的走神，孟湘依没有察觉。
她想不到那么多，只害怕自己拖后腿，掉链子。
所以当霍然把她举起的一刻，孟湘依就倾尽全力配合。
她一门心思往上爬，使劲伸长手臂，去够鱼缸的边沿。
虽是攀住了，但想要把整个身体弄上去，孟湘依的手臂力量还远远不够。
霍然努力托着她。
但孟湘依平时很少运动，手臂无力。
仅靠这点支撑力，很难把她送上去。
此时孟湘依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卡在那里，难受极了。
霍然见状，干脆环抱住她的腰，把她再往上抱了抱，让她别客气：“踩我肩上。”
孟湘依低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照着霍然的肩头一脚踩了上去。
孟湘依穿的是裙子。
霍然看着两条纤白细长的腿在眼前晃过，赶紧低头看地。
他这动作一大，孟湘依差点没站稳。
霍然感觉她要摔下来了，顾不上非礼勿视，赶紧抓上她的小腿，撑了一把：“小心。”
孟湘依站在高处，颤颤巍巍，不禁感叹体操运动员真是天赋异禀，她只是站在霍然肩头，都觉得头晕目眩。
“还行吗？”霍然问。
孟湘依稳了稳心神：“没事，来，继续。”
在孟湘依两脚都踩上霍然肩膀后，他的手也空了出来，撑着鱼缸，缓缓站起身，将孟湘依继续往上顶。
有了人力梯，孟湘依爬上鱼缸顶端不再费力。
她把身体往前一伏，灵巧的蹭进鱼缸和天花板的夹缝中。
这里空气更加稀薄，且灰尘弥漫，孟湘依一爬进去，就被呛了个灰头土脸。
她咳嗽两声，更是激起尘埃。
孟湘依只能用手捂嘴，死死将那咳嗽憋了回去。
闭气几秒后，孟湘依终于适应，趴在鱼缸上，折返回去冲霍然做了个OK的手势。
霍然松了口气，把手电递给她，方便照亮。
孟湘依摸索着，找到了鱼缸顶部位于正中心的盖子。
如霍然说的一样，开口不大，正正方方。
孟湘依用手握了握拳，比划两下。
发现这开口看着不大，但还是比她的拳头大上一圈，应该能把韩俊拽出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去掀盖子。
盖子一打开，浓浓的恶臭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