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孽畜,成了精了,都是它,是它害了我老母亲。”李木匠在一旁恨得牙根痒痒,厉声说道。
爷爷蹲了下来,上下仔细的把那土堆里的大黄狗打量了一下,没错,它骨骼较之寻常的家狗却是足足大上了一圈儿,这头顶,还隐隐生长了一撮白毛,是有成精之相。爷爷用手撇开那白毛,细细向下查看。
我在一旁站的脚疼,看着大黄的尸体,总是感觉心里不是那个滋味儿,怎么也都不愿意承认,大黄竟然成了精,而且,还害了自己的主人。
凉风阵阵,就着山坳里空荡荡的石头,发出呜咽的风声,我却仿佛又在其中听到了异样,一阵阵的,由远及近,分明是,期期艾艾的呜咽……
“爷爷,你听到了吗?”我再三确认之后,问。
“听到什么?”爷爷转脸,看着我。
“哭声,呜咽声……”我看着爷爷脸上的神情,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怕难不成是又是我一个能听到?
爷爷眉头深锁,继续看着土里的大黄狗,这时却发现它的眼角,骤然渗出了几滴血出来,好似哭了一般,爷爷却又诧异的发现,它嘴里,竟然一颗牙齿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儿?”爷爷掰开大黄的嘴,里面除了一条舌头之外,空空如也,这大黄狗满嘴的牙齿竟然不翼而飞了!
“我,我,我不知道啊。”李木匠极力辩解着,“我虽然不喜欢这大狗,可,我也不至于这么变态,对一只狗,还是一只死了的狗,都能下这样的狠手,临死了,难不成我还要亲自拔掉它所有的牙齿解恨吗?”李木匠说的脸上青筋暴起。
“那就怪了……”爷爷低头喃喃自语,“十五听见的呜咽,八成是这大黄狗死不瞑目的哀嚎声,他阳胎阴生,能察觉到我们察觉不到的东西,眼下这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难不成,你这老母亲还真不是大黄做的。”爷爷点着头,侃侃而谈,“李木匠,你不妨再想想,最近老母亲,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不可能的啊孙老啊,你还不知道我那个老母亲吗,她平时走路都要拐杖扶着还能勉勉强强走上几步,连大门都不曾出过,这哪能有什么异常举动呢?李木匠一脸无奈。
“那就真是怪了。”爷爷听了,眉头又紧了些。
可就在那时,爷爷的眼光掠过那堆黄土的时候,却忽地发现一个白影儿一窜而过。
“那是什么?”说着,爷爷一个飞身跳到了那东西的前面,“十五,后面。”说时迟那时快,不待爷爷吩咐,我也识趣儿的跳到那个东西后面拦住了它的去路。
我们都被眼前的这个东西惊呆了!
这是一只通身银白,体型硕大,几乎跟个半大孩子一般高的,异常肥硕的,黄皮子!
黄皮子这东西,长白山里多的是,可眼前这般样貌的,确实是惊呆了我和爷爷,一旁的李木匠也呆在了原地。
俗话说,这黄皮子,十年身上才能生出一撮白毛,可我们眼前的这只,通体银色的黄皮子,怕是至少活了数百年。
那东西好似也发现了我和爷爷的前后夹击之势,在中间停顿了片刻,须臾后,我们见从它身下忽地滚落出来个什么东西似的,之后,那皮子便一个上窜,借着旁边大树地下几根零散的枝桠,不见了。
我和爷爷看着从它身上掉落的东西,眼见追上它是不大可能了,齐齐对着这东西来了兴趣。
面前,从它身上掉落下来的,也是一只黄皮子,不过身形小了许多,皮毛都是正常普通的皮子颜色,不过不同的是,这只黄皮子似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这脖子上还有齿痕,再凑近了看,这死掉的黄皮子嘴里,依稀还叼着几根什么动物的毛发。
爷爷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那几根毛状东西取了出来,定睛一看,这分明是鸡毛。
“哦,我想事情已然十分明白了。”爷爷看着那鸡毛,额头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
“李木匠,你怕是错怪你家大黄狗了。”爷爷转过头,抿着嘴对眼前瞠目结舌的李木匠说。
“这这这这这,是?”他看着爷爷手里的东西,又开始结巴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皮子嘴里的鸡毛应该就是你家大公鸡的。”爷爷将鸡毛放到李木匠手里,“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那天这小皮子去你家偷鸡吃,不料被你家的大黄看见了,于是大黄与它撕咬了阵子,它应当是敌不过大黄,受了伤后落荒而逃了,你方才看见的那银色黄皮子,怕是它的先人,你不是说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你吗?就是这家伙,黄皮子精的很,它将那鸡毛丢在大黄的窝里,然后再诱导着你对大黄下了死手,这一切,怕是都是要为了它这死去的孩子报仇啊。”爷爷说的离奇,听的李木匠云里雾里,眼睛眨都不眨的。
“这大黄活了这么多年,你也见了,头上也都生了白色的绒毛,若没意外,会成精不假,但它即便成精了,也是从头到尾再护着你啊,你说它跟着你,那其实是为了保护你。而这银色黄皮子呢,那可是妥妥活了上百年,有着百年道行的精器啊,它跟着你,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的老母亲对大黄而言极其重要,于是在你亲手杀了大黄之后,依旧不解恨,这才偷偷潜入大黄的坟里生生拔走了它所有的牙齿,因为就是那牙齿害死了它的孩子啊……而你呢,你以为大黄那么容易就被你砸死了吗?你想想,它都活了二十多年了,想要摆脱你还不是易如反掌?你冤枉它了,被你打死,它是心甘情愿的,它到死,都是一条忠犬!”爷爷说着,嘴唇也开始上下抖动起来。
此时的李木匠却早已泣不成声。
“十五,把这皮子的尸体烧了吧,李老太太那丢失的一魂一魄就是那老皮子为了给这死去的皮子续命用的,要不是我们逼的它走投无路,它保不齐用自己的道行让着皮子起死回生,这回烧了,老太太就好了……”爷爷又点起了大烟袋。
“我就好奇这老皮子为何只取走你娘的一魂一魄,想来都是这大黄的作用啊……十五独独能听到的那哀嚎声,也是这个原因了,大黄的魂魄还在尘世,只为了护你家周全。不过你啊,以后也不用怕,这老皮子精的很,大黄死后,怕是没去投胎,这魂魄都是继续再守护着你家呢,这才保佑着老太太只丢了这已一丝魂魄,若无此因,怕是老太太要足足丢了三魂三魄,才能让这老皮子遂愿。不过你也放心,回去我给你画个符,你日日挂在门口便是了,这老皮子不会再来了……”爷爷叮嘱着,一面看着大黄的尸体,眼角垂下一滴泪来,“可惜了,真是一条护家的忠犬。”
“十五,把方才那皮子洞挖开,如无意外,这大黄丢失的牙齿就该在里面呢,和这大黄,一起也烧了吧。让它放心,早点头抬去吧……”爷爷又对我说。
“欸。我答应着,也果然在爷爷说的地方找到了大黄的牙齿。
烧了那皮子和大黄的尸体后,我隐约在那袅袅升起的烟灰中又看到了昔日和我玩的不亦乐乎的大黄……离我渐行渐远了。
妖如何?精又如何?
李木匠一路哭到了家里,回到家的时候,李老太太已经醒了,此刻正巴巴的站在门口,见了李木匠和我们一脸关切的非要说,大黄刚刚过来了,叫醒了她,还在她身边摩挲了好久,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和爷爷,齐齐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