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跟你说吧,孙老,我自打那天把那狗砸死了之后啊,我这心里可老后悔了,当时我的确是太生气了,想到它咬死大公鸡,还仗着我妈的喜欢对我张扬的样子我就生气,我也真是一时冲动……哎,这大黄狗也跟了我们家这么久,还是当时我老娘在路边捡回来的,从小奶狗一直养到现在,它为我家也看家护院了这么多年,想来多少都是有感情的啊……哎,都怪我。”李木匠说着,一面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
“等会儿,你说,这狗跟了你多久了?”爷爷先前只一心扑在他那锅里的鸡上,听到现在,才终于听出了这事情的不对劲来。
“哎呦,这可没好好算过,我想想啊,我娘捡回这狗的时候我那时候还就刚刚四十出头,那……”李木匠抓耳挠腮,忽地看到了一旁的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不,十五的出生的时候,我家大黄已经在我家待了六年了,这十五今年应该是十七岁吧,那这……”李木匠说到十七的时候,边向我投来确认的眼光,见我没反驳,他原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自己也发现了这其中的诡异处。
他的神色忽地变得有一丝慌张,“那,这样的话,这大黄狗在我家足足呆了有23年了……”他说着,有些魂不守舍,更多的是有些不可思议,他怔怔的望着爷爷问,“孙老,您说这狗,能活到二十多年吗?”
“当然不能!”爷爷白了他一眼,“就算是再长寿的狗,先不说你这品种不对,就算是身体健康,品种优良,断然也活不到这个岁数啊……”
“那,那,那您的意思是,这大黄,还敢情,真的是妖怪啊!”李木匠大惊失色,”哎呦,我这可真是引狼入室啊,这,我怎么这么久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哎,都怪我,都怪我……”
“甭说你了,我们爷俩就在你家隔壁,这几十年的邻居下来,我们都没注意到这回事儿啊,是啊,这大黄活了这么久,我们都没人注意。”爷爷说着,彻底被这“悬案”占据了脑子。
“是啊,大黄那么乖,这么长时间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我记得小时候村子里闹贼,还是大黄当时挺身而出吓退了贼人,那时候还是只小狗呢。”我在一旁补充道。
“李木匠,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冲动把它打死了呢。”我也忍不住说了起来。
“那,那,哎,这时候说什么也都为时已晚了,那孙老你看,这大黄这情形是不是已经是个精怪了,那我杀了它,它是怨恨上我们家了吗,这才迷倒了这老太太?哎呀孙老,您说我这该怎么办啊……”李木匠急了,蹲在地上开始大哭。
“哎,不急。”爷爷忽地说,“俗话说 ,这鸡无六载,犬无八年,说的就是这家禽啊,活得太久就有可能慢慢听懂了人话,通了人性,明了人理,但我觉得这大黄,既然已经活了差不多三个八载了都没生事,怕是也不至于你想的那么严重,可这 老人家也确实是晕倒了,还病的稀奇,这样吧,我先跟你去家里看看老人家,随后,你再带着我们爷俩儿去看看你埋狗的地方。”爷爷说完,直接关了灶上的火。
屋子里满是烧鸡的香气,可我和爷爷也只能先去隔壁帮李木匠好好看看了,毕竟这一是人命关天,救人当然是最重要的;二嘛,在守山人家旁边出了这些个精啊怪啊的事件,说出去总是不那么光彩。
见了李木匠说的老母亲的情形,爷爷做出了最后的判断,是的,这李老太太印堂发黑,八成都是邪祟惹的了。
爷爷在他她唇上涂了朱砂,身旁撒了小米,只三根香燃了一燃,这才发觉这床上的李老太太三魂六魄尽然都少了一魂一魄,故而此刻才会昏睡不醒,这样待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丢失的一魂一魄若再不归位,怕是老人家就要驾鹤西去了……
“孙老,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就是这孽畜,你看,我妈还救了它养了它这么多年,你看它死就死了,这怎么还要祸害我妈呢,你说这该不该杀,我真是应该早点打死它!”李木匠义愤填膺,说的愈发来气。
爷爷沉默不语,他低着头掐指一算,“走,先别下定论,咱们啊,先去那埋狗的地方看看去。”
李木匠出了家门,落了锁,在前面领路,我跟在最后,朦胧中似乎又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狗吠声,还以为是谁家的野狗在后面跟着,谁知一转身,身后却什么都没有。我只好耷拉着脑袋,继续跟了上去,想来这阵子睡眠不足,我这接二连三的出现幻觉,大概是有些神经衰弱了。
“到了。”李木匠领着我们,在一处低洼的泥土坑面前停下,面前的泥土坑已然变成了一个小土丘,如果按照李木匠所说,他把狗砸死了之后就地掩埋,那么此处便是 那大黄狗的坟墓了。
“十五,挖开。”爷爷站定,看着这眼前的土堆,转脸对我说。
“啊?挖人坟墓如杀人父母,爷爷,虽然大黄是只狗,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能不能不让我干了啊。”我满心的抵触,苦苦哀求道。
“哎,是啊,都是我的错,我来,不要难为孩子就是了。”李木匠边说边就蹲了下来,准备动手。
“不,李木匠,你是杀它的人,这挖坟的事情再让你来,它就更是对你怨念深中了,目前还不知这大黄是要干什么,这说来也怪,它要是恨足了你,单单了解或者祸害了你就是了,可如今,却反而害了李老太太,这其中周折,怕是没那么简单,所以你先别急,让十五来。”听爷爷说的在理,李木匠此刻也变得异常乖觉了,倒是即刻停了手。
“那就麻烦你了,十五。”他说。
我摇了摇头,知道这又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一天。我俯下身子,开始刨。可没过一会儿,竟然惊奇的发现,这土堆子上西边的一侧,竟然有个拳头大小的洞!
“爷爷,你看,这是什么?”我大叫了出来。
爷爷走上前一看,眉头微蹙,“再挖。”
“哦。”我应了一声,继续卖力的挖着,感觉自己像极了个搜救犬。
一会儿,那土堆就被彻底挖开了,里面赫然躺着大黄。
“大黄!”我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昔日它驮着我玩耍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不管它是不是化成了精,此刻我心里的悲痛,确是阻挡不住的。
它的眼睛紧闭着,头上凹了一块,旁边是已然凝结发黑的血块,应当就是李木匠打的那石头留下的,它的嘴巴微微张着,一条粉色的舌头耷拉在外面……身体早就僵硬,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