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竟然晕厥了,这怕是我跟爷爷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体力不支而倒下。
屹立如山的爷爷倒下了,不过好在村里还有几个不错的村医,在东家的帮助下,爷爷被好生安顿了下来,寻了医生看过,也只说是他自己劳累太过,倒没什么大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完事之后,东家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颗珍珠给了那医生,我心里感激之余,依然被这村落的富裕所震撼。朱门绣户的村庄,田间阡陌交通……在这浩瀚的长白山上,让我想起了先前路过的元宝村……东家也客气的感激了我和爷爷,我也只能一个劲儿的跟东家客气,心里多少有些无功不受禄的感慨。——这家里虽然母子平安,但终究不得圆满的结局,心中多少不是滋味。东家格外热情客气,硬是要生生塞给我一把珍珠作为答谢,我再三推脱无果,看着床榻上的爷爷,只得先暂时收下。
“拿着吧,咱们这村子啊跟别的地方不同,如今风俗换了,大家伙儿跟外面流通买卖都用这个。”东家说着,一把将珍珠硬生生塞进我手里。看着掌心的珍珠,个个晶莹剔透饱满丰润不说,还在隐隐散发着喑哑的光泽,可见是十分贵重。
“这东西太贵重了,如今爷爷还没醒来,我怕是不敢。”我极力推辞,东家淡然一笑,“拿着吧,这个东西在我们这儿不稀罕,得来的也容易。”他临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夜里,干燥的空气惹得嗓子眼儿干涸的快要裂开,壶里的水也见了底儿,我寻思着去厨房给爷爷找点水,一出门来到院子厨房边的时候,却听到了絮絮的私语声,具体什么倒没听清,隐约中好像听到了珍珠二字,我自觉这听人墙角的习惯不好,便大方的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厨房里是两个干活的丫头小厮,见我过来两人即刻收了声,眼神中也有些躲闪,“你,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吓死个人。”一个眉目清秀的丫头先开了口。
“那个 我想给爷爷找点水喝,这不料二位在此,这,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听到什么,只是二位说什么珍珠的,敢问,那个珍珠是今天主人家送我的那个吗?我就知道这珍珠宝贵异常,正想找个人好好问问呢。”说着,余光扫到了灶台旁边的一壶开水,我顺手拿了来。
“主人给你你就收着,你怕是听错了,我们可没说什么珍珠的,这不,水你也找到了,赶紧回去给你的爷爷吧。”丫头说完,便领着身旁的小厮离去。
我拿着水壶回到房间,爷爷还在昏睡,我坐在桌子前发呆,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这奇怪的丫头和东家,还有瑰丽的珍珠愈发让我心里不安。我推开门,准备到院子里透口气。
夜凉如水,长白山的夜色却是冷如冰,凛冽的寒风从我脸庞掠过,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挠的我的脸上又痛又痒。我的瞌睡全然没了,脑袋也清醒了很多,愈发精神之际却发现园子的角落里好似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出于职业敏感,我还是跟了上去。尾随着那黑影,我发现了那个身影竟然有些眼熟。虽带着口罩,头上还压了一顶帽子,我只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人分明就是东家。
在自家的园子里用的着这么精心打扮鬼鬼祟祟?我心里泛起了疑问。只在后面小心跟随者,断然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随着他的脚步,我跟着来到了院子的柴房,再往里,光线就愈发昏暗了。我见他伸手在旁边按了一下,一个地窖一般的密室竟然出现了。东家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我不敢进去,只在外面静静等候着。这一等就到了天亮,鸡鸣三声,那东家才从房里出来。他不过上来的时候已然恢复了正常装扮,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东家走后,我小心翼翼的跟着走了去。可到了那处,眼前却不见那个地窖。我在柴房里四下寻找,找到了一个十字形状的木墩,只学着东家的样子一扭,一个地窖入口出现了。
我弯下腰钻了下去。
洞里光线昏暗,只燃着几丝残烛剩下的光亮。小道很长,随着越往里去,一股子腥臭难闻的气味愈发浓郁。我不自觉掩住了口鼻,自觉像是吃了放了百八十年的咸鱼干一样。直到那气味的浓郁到达了巅峰,我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被钉在一个十字架上。她长长的头发上布满了血污,下半身分明长了一条鱼尾!她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看样子是被折磨了许久,瘦的皮包骨头甚至是体无完肤,腥臭的气味正是从她的身上传来。她奄奄一息,对于我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我低头看见了一把匕首,上面的鲜血还算新鲜,凑近一看,女人已然昏厥,她的眼前却挂着两粒珍珠。
这是怎么回事?我立时觉得脑袋一片轰鸣。
“这是鲛人。”忽然,爷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鲛人生性善良,眼泪可为珍珠,想来定是因此被人囚禁在此,每每折磨一番,化出珍珠供人消遣,十五,赶紧把她放了。”
“爷爷,你怎么好了?你什么时候好的?”我喜不自胜,冲过去抱住了爷爷。“所以你刚才就知道这园子里有古怪,所以故意装晕的?”
“放屁。”爷爷白了我一眼,“怎么着,老人家我就不能晕一下了。再说,我不晕了,你怎么才会自己发现这端倪,寻到这鲛人。”爷爷说着,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一滴鲜血流出,他把手指送到鲛人身边。鲜血流入鲛人口中,那女人渐渐睁开了眼睛,瞳仁儿里也有了生机。
果不其然,十年前女人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她找不到大海的方向,回不了家了。村子里的人好心招待了她,为了报恩,她留下了些许珍珠作为补偿,不料人类欲壑难填,竟然趁着月色给她下了药把她囚禁了不说,日后更是百般折磨,只为了那些珍珠…
我和爷爷了解完了这鲛人的经历后,已是满地珍珠的景象。我和爷爷都是大老粗,不大会劝人,只好任凭她哭着,只能又等到次日天黑,趁着夜色把她放了。
望着女人又变成了双脚的鱼尾,我瞠目结舌,“爷爷,她就这么可以走了?”
爷爷白了我一眼,“鲛人生命力强大自愈力顽强,若不是日日折磨她早就能自己逃了。”
“那,爷爷,这里的人这么恶毒,不需要给他们教训吗?”
“人在做,天在看,这家人刚失去了一个孩子,但凡他们领悟过来,怕是也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了。”趁着夜色,我和爷爷也背上了行囊,不同的是,这回包裹里多了满满一口袋的珍珠,不要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