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回而上,是沿着灯中长河逆流行进。虽然燃的是凤启的礼袍,可溯回灯却可以看见完整的往事历程。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是青苍久岚落寞地立在忘川河畔,她心中所思所想,沿着灯河行走的我们竟也可以感知。和开识海时的感受,确实是差不多的。
我们往前跑了几步,看到的几乎全部是青苍久岚的视角,感受的也几乎全是青苍久岚的内心。
凰泠虽恨青苍久岚,但也有些奇,“怎么会是她的视角,我们点燃的分明是大哥的衣物。”
凤里澈加紧脚步,朝着河水的源头行去,“祸根由她而起,以她为主,也不出奇。”
河水终于停歇,我们到了灯河源头,原来是一个黑色的深井。
凤里澈二话不说,直接就跳了进去。凰泠看出我有些怕,拉着我的手,“别怕,我们一起跳。”
进入深井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大力积压到了一处,一阵几乎灵魂出窍的失神之后,下落的感觉终于停下,我们的脚立在一块坚实的土地上。
竟然是在西方天界的东荒,有莘方葛山。
大殿之上,一片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
一群穿着差不多的老者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坐于上首的有莘高宋,不住劝谏。
“望族长三思,自来储君之位,便是立嫡不立庶。便是嫡子,族长便有两位。如何要坏了祖训,立二位王子的王叔?”
那激动的老者看了一眼笑得嚣张的有莘高宋的弟弟,有莘狄。
“更何况,有莘狄是先王的庶子,并非同族长一脉相传的嫡亲弟弟。有莘狄的生母又上不得台面,不过是个小小地仙,怎敌两位王子和族长身份尊贵?”
有莘狄听惯了这些话,平日里这些老头子上书劝谏的折子,他没少看。
他的亲大哥有莘高宋信任他,这些弹劾他行为不端的折子,一眼也不看,直接送到了他的府上。
这群长老,半分兄弟间的情深也不知道,以为自己多弹劾两句,就能用唾沫星子将他拉下马。
真是可笑!
有莘高双拳紧握,低头看着地面,正卖力隐忍着心中的滔天怒火。
有莘宋性子软弱,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从来不理。偏他又性子温柔,每天流连于姑娘丛中,摆弄起胭脂水粉来,倒是十分沉迷。
有莘宋看着这群声嘶力竭的老古董,嘴角勾起了一个嘲弄似的笑。
有莘狄听不得自己生母遭人编排,音调拔高,怒气横生。
“有莘魄,我敬你是族中长老,说我,可以。说我母妃,不行!”
有莘魄伸直了脖子,还打算接着再骂。见到有莘狄露胳膊挽袖子的,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不由也有些怯了,不动声色地朝长老群中躲了躲。
有莘狄见状,很是得意,“怕了?很好,你们还有谁不怕死,再多说一句,我有莘狄的拳头可认理不认人!”
说着,他扬了扬自己的拳头,长老们一想起他素有怪癖,最喜在斗角场中和死囚犯搏命。搏命便算了,从无败绩,打死人不认命的样子,真是不得不认怂。
一时之间,殿内众长老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发声。
有莘高宋看了出闹剧,很不耐烦这群长老们隔三差五地给他找不痛快。
“虽说狄儿不是我一母同胞的胞弟,可也是我的亲弟弟。我疼惜他,你们身为有莘族人,自然也要敬他爱他。怎可如此胡闹,整日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阿高和阿宋都年纪尚幼,立储一事,不宜操之过急,此事便就此作罢,休要再提。”
有莘狄又扬了扬自己的拳头,满头赤发随着甩动,笑得分外得意,仿佛一只狡黠的红狐。
有莘高很快便启程去了南方天界的苍梧,蹲守了好几日,终于见到了苍梧的凰冉,带着防风若柠、青苍久岚和青苍鸾女嘻嘻哈哈地上了烟雨楼。
有莘高心中暗喜,罗浮山,果真不虚此行。
隔不多久,有莘高便又在南方天界朱襄帝君的小宴上,见到了苍梧的凰冉。青苍久岚没有来,他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南方天界的峻祁之山,虽然族长是个软骨头,可他也正是看上了青苍久安是个软骨头,才上赶着求娶族长之妹,青苍久岚,那个尚未册封郡主的女人。
青苍久岚会拒绝,也在他的预想之中,此路不通,自然还有第二条路。
他挖空了心思,考上了九重天,见到了太子扶郁,成为了扶郁的神官。可扶郁总是若即若离的,叫他摸不透这位太子的心思。
他那软弱的弟弟,有莘宋,还没等他谋划些什么,便一心想着要退缩,想寻个机会回东荒方葛山。
他很是不耐,“我当日求娶青苍久岚,为的就是借助南方势力,让我们兄弟二人在东荒方葛立威。可那青苍久岚可曾正眼见过我?她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就是嫌弃我们方葛式微,看不上我们!”
有莘宋也有些替自己的哥哥抱打不平,“是,哥哥英武,很讨女仙们的欢心。是她青苍久岚不识抬举。”
有莘宋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有莘高更气。
“我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守住家业,父亲不疼我们,我们要为自己做打算,你明白吗?在九重天讨好了太子,他一句话顶别人十句,他若是开恩,我们立刻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西方,继任方葛!”
有莘宋明白大哥不易,从此收了思家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在九重天上,侍奉扶郁。
可兄弟二人,谁都没想明白,怎么会在九重天上见到了青苍久岚,她不是在苍梧凤启跟前,拼命献着殷勤,意图苍梧的储君之妃吗?
可青苍久岚装出一副和有莘高从无瓜葛的样子,柔弱无骨似的倒在二殿下屠缪的怀中,张开了自己那张樱桃小口,含下了屠缪喂给她的一颗晶莹剔透的青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