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生的神情一下子就害怕了起来,金璋儿不疑有他,只当他是头一遭密会佳人,太紧张了。
江晚生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细商就坐在一墙之隔的屋内,如果她真是他曾见过的那位芙蓉花仙。
那以芙蓉花仙的灵力,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一清二楚地传入她的耳中。
金璋儿身为宰相府的千金,性子不甚拘谨,倒是也十分活泼,“江公子,哪日殿试?”
江晚生回了回神,“大概十日后吧。”
金璋儿捂嘴笑道:“我相信江公子,你一定能令圣上青眼相待,博得一个好功名的。”
金璋儿的笑颜如花,江晚生一时间有些晃了神,“一定!等圣上给我定了官位,我定前来宰相府提亲,不负你我的约定。”
金璋儿毕竟是世家小姐,听到婚嫁之事,不免羞红了脸。两人就这样相视无言,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过了一会,金璋儿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锦囊,递给了江晚生,“这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你。”
江晚生接过锦囊的时候,顺势握住了金璋儿的手,金璋儿想挣脱,却挣不脱,只好低头任由他握着。
江晚生只觉得金璋儿的手滑腻如脂,洁白如玉,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
金璋儿由他握了一阵,低声说了句:“好了,我得快些回去,晚了就叫人发现了。”
她刚提步转身要走,江晚生却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往金璋儿手里塞,鼓足了勇气,将情意说出了口。
“这是我祖传的翡翠,我娘说了,若是日后看中了哪个女子,就将这玉佩赠予佳人。我们幽州江家的媳妇都有这样一块翡翠。还望金小姐收下!”
金璋儿转了身,不敢看江晚生,只是将手向后一递,将那玉佩收了下来。
金璋儿走出去好远,江晚生还在痴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怀念金璋儿的倩影。再看那锦囊,是金璋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女红了得,绣得委实灵动,是一双鸳鸯。
这样直白的心意,他江晚生懂,金璋儿也懂。
可是总有人不懂,那个不懂的就是芙蓉细商。
江晚生忽然听到身后有女子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不复娇媚,音色显得冷淡了几分,“哼,人都走远了,还看着呢。有什么好看的?”
江晚生惊愕回头,看着那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
熟悉的是,和他那日被家中长辈赶进密林捉花仙所见的俏脸,一模一样。
不熟悉的是,这张脸上点了如血般红艳的胭脂,而那张从来都娇笑连连的脸上,多了愠怒的神情。
江晚生不敢贸然相认,只是低头不敢看细商表情。
细商愣了一瞬,“她就那么好?”
江晚生不敢回答。
“你就抬头看看我吧,”细商脸上重又现出似嗔非喜的娇媚,“我可是这名满京师的芙蓉花魁,不比那金璋儿漂亮。”
江晚生还是低着头,“晚生不敢,晚生心中只有金小姐一人。”说着,竟是壮起胆子,直视细商那双已然破碎的眸子,“一人,足矣。”
细商说不出话来了。
江晚生仔细斟酌究竟该如何说,细商才能离开京城,回到她属于的地方。
“姑娘来京城所为何事?”
细商自嘲似的笑笑,“我来京城,为的便是见你。现在你人也见到了,我又改了主意,我不想走了,这京城人来人往的,各色人等,有趣的故事,什么都有。我不走了。”
江晚生眸子收缩,“还望姑娘莫要伤害普通人!京城之中,修道之士,并不少见。”
细商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哀愁,眼睛中头一次涌出了泪水,“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江晚生,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芙蓉花仙,从未伤过旁人性命,我修得人身,修成地仙,全是正路子来的!”
江晚生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不敢再去细商忧伤的眼睛。
“姑娘现在会哭了,已经是真正的人了。京城凶险,还望细商姑娘早日回幽州。”
“我不回!”细商突然大声喊着,“我要食尽这人间冷暖,悲欢离合,我要看尽这京城繁华,世间喧嚣!”
江晚生知道多说也无益,只得在心里祝福她得偿所愿,“如此,细商姑娘,你多保重。”
这时,一个在前厅宴席上侍奉酒水的小丫头跑了进来,看到自家的未来姑爷江晚生也在这后院之中,先是一惊,然后一怒。
但她没有发作,只是向着细商福了一礼,“细商姑娘,我们老爷请你去前厅再给大家弹上一曲呢。”
江晚生的心中一沉,本来说完那句“保重”,他便要转身离开的,偏偏时机不巧,叫金家人瞧见了。
这小丫头定会把话传到金大人的耳中,到时,金大人会觉得他和花魁姑娘纠缠不清,他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那小丫头又朝他福了一福,“前厅又开席了,还请江公子也上座吧。”
前厅的宴席重开了第二轮,细商弹了一首颇为悲切的曲子,金佑嘉不喜,觉得大宴新科状元郎的日子,这样的曲子实在晦气。
这花魁细商如此不懂规矩,以后休想再踏入他金府的门。
金佑嘉早早地将细商打发下去,换了几个看着喜庆的伶人上来。
可宴席结束,小丫头还是把在后院撞见江晚生私会花魁细商的事情,告诉了金佑嘉。
金佑嘉想着尚未殿试,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地去问罪。可转念一想,自己家那个丫头,早就对江公子情根深种了,还是早些问清楚的好。
江晚生看着当朝宰相,未来岳父那种严峻的脸,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细商曾救过他,他断然做不出那出卖恩人的事情,他是不会将细商的真实身份告诉金大人的。
“晚辈是幽州人士,这细商姑娘也是幽州人士。晚辈有一次遇险,这细商姑娘碰巧路过,曾救过晚辈一命。晚辈今日在席间见到救命恩人,不曾想她竟沦落到此等境地,所以想问细商姑娘几句话,是否有晚辈能帮上忙的地方。”
金佑嘉看着江晚生说得坦坦荡荡,也不辩驳自己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京城花魁,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哦?那细商姑娘是在何处救的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