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水使暂居的宫殿,玄冥、扶郁和屠缪全不见踪迹,只有一个涂山镜在,而他竟然在闭目养神。
听见我回来,涂山镜立刻睁开双眼,颇有些兴奋地问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恶狠狠的,想着怎么把今日之事说得惊险万分,说完之后该怎么支使他,方能解我心头之气。
他却神秘兮兮的。
“今日那三位贵胄不在,我正好和你悄悄说说我心中所想。我和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心中猜到了什么自然是不肯说的,可我不一样,我猜到了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说着,他又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示意我附耳过来。
“我猜那华胥枝便是这整个华胥国的缔造者,无神之地本无生息,此地的所有人所有生命都不过是华胥枝的傀儡。我们在这里,不过是陪他演戏。而这演戏的目的,你我他其实心中都清楚。”
华胥枝修仙的路数不正,我是知道的。
可他剖山铸剑,意欲取我血肉根骨,竟是这样大的一盘棋,从我入轩辕丘便开始下了吗?
他折腾这么一大圈,难道他真真算到了我和锦莳总归有一个会上钩,会以身殉剑来成全他?
涂山镜又眨了眨眼睛。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且等着瞧我猜得准不准吧。”
随后他又感慨似地说:“你这大梦一场,脑子都快坏掉了,我怕你净是瞎跑,恐怕根本就没猜到这一层,我这才好心赶紧提点你啊。”
我咽下心中一口恶气,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你少来,你欠我的还多着呢,现下你不过是赊着呢!”
涂山镜却是对这句话相当地不屑一顾,反倒是吊儿郎当的,拉着我朝留水宫外走。
“来,我带你去瞧瞧王都现下的光景,真真是精彩极了呢。”
我和涂山镜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直接出了华胥宫,甚至还给宫门口的守卫亮了我国师府的令牌,那护卫还恭恭敬敬地唤了我一声“大人”。
我和涂山镜神色得意极了,丝毫不顾我脱困之事会传到华胥枝和高将军等人的耳朵中去,一副不给玄冥闯出点什么祸事来誓不罢休的模样。
涂山镜带我去看的第一桩热闹便是去国师府听墙角,只见一屋子莺莺燕燕,全都俯倒在华胥枝那张冷漠的脸下,哭哭啼啼地求国师不要赶走自己。
面对这一屋子的美色,华胥枝巍然不动,面色丝毫不变。
这屋中最为绝色的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直接俯在华胥枝的双腿上,仰着一张犹带泪痕的小脸同华胥枝哭诉。
那我见犹怜的一副好模样,实在是叫人动容,可华胥枝依旧是不为所动。
他冷酷无情地挥手。
“现在你们自己走,还能留下性命,若是执意不肯走,激怒了我,怕是要连性命都交代在这里了。”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本来还在低声啜泣,听到这句话,反倒顾不上哭了,一窝蜂地散了。
我和涂山镜对视一眼,涂山镜低低传音给我:“我同你打赌,她们定是去华胥宫了。”
随后,那屋中突然涌入了一群器宇轩昂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入,涂山镜低声给我介绍:“这是执礼之官,这是执印之官,这是掌乐之官,这是修史之官,这是…”
我一边听一边点头,实在是不知道华胥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却听为首的一个白胡子老头愤慨激昂地大声说道:“那高将军实在是瞎胡闹,有史以来,我们华胥国向来是拜神不拜鬼的,现下他竟然是不顾国师之盛名,搞出了那一套拜鬼不拜神的名堂来。”
旁边另一个比较年轻的青年却是平静许多,沉声说道:“全天下的修仙之士都尽入王都了,这是名册,还请国师过目。”
华胥枝接过那青年双手奉上的名册,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语调也是一样的漫不经心。
“可还有没来王都的?”
那青年恭恭敬敬地答道:“记入国师大人门下的共有三万零八千五百六十一个,记入高将军门下的共有两万零三千二百个,现下已入王都的共有六万余名。多等些时日,想必还会再来千余。”
华胥枝随手将那名册放在一旁,淡淡说了句:“六万足矣。”
紧跟着,他们又说了些不甚紧要的事情。
例如谁同谁究竟是一派的,谁同谁上朝之后多说了几句话,谁又退了谁家的婚,谁家的公子去拜了谁为师…
不等我觉得不耐烦,倒是华胥枝先觉得他们讲话没甚章法,再次好不气派地全都打发走了。
我本以为下一桩热闹一定是高将军府,他的府内一定也有这等情景,一群将军粗着嗓子吼谁同谁多说了三句话,谁又同谁结了亲。
谁知涂山镜却依旧俯在屋脊之上,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我便也学他静观其变,谁知下一个进来拜谒华胥枝大人的却正是高将军。
他们白日见过了还不够,现下竟还在一处密谋。
“舅舅,这几日朝堂之上可是吵得紧,每日唇枪舌剑的。”
听闻高令行此言,华胥枝冷笑一声。
“拜入你门下的那些人怎么样?”
高将军皱了皱眉。
“根骨都差得紧,聊胜于无。”
华胥枝挑眉,高将军继续说道:“不过怨气倒是收集得差不多了,就差舅舅出手了。”
华胥枝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很好。过几日,你便上书那华胥小儿,开始拜鬼生祭。到时我门下这些弟子以身为鼎,一定可以将全部怨气收入囊中。”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涂山镜,涂山镜只是默然点头。
我心中划过一道微弱的流光,原来拜鬼为的是这个名堂,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蚩尤的怨气。
他是要先剖山铸剑,再用那剑将我剥皮抽骨,待他洗髓伐骨之后,再用这些人献祭蚩尤怨气,继承蚩尤的遗志。
届时,他便是再生的兵主之神。
然后呢?
他的野心莫不是大到要打到九重天上去,把扶郁和屠缪的老子扯下天君的位子?
我心中不由得嗤笑,五方天界四海八荒还有那么多的隐士高手,别说很久不出手的重黎君和毕方上神他们了,就单单一个玄冥上神,怕是就可以将他灭了。
“舅舅,你同国主今晚还去看那出戏吗?”
华胥枝冷哼一声,“不去了!你便自己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