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镜见我此种情形,不由得有些慌了神,也不假装魂游天外了,凑近了看我一眼,又求助地看向玄冥。
玄冥倒是出手如闪电,右手飞快地把上我的脉门,号了号脉,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无妨,只是情绪激动,一时受不住惊罢了。多饮几服养魂汤便好了。”
此时,失魂落魄的扶郁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了般,悠悠开口道:
“我们几个因为是按照轩辕丘禁地的路线一路寻来的,我们可以随时重回轩辕丘,脱离此处。
“可你不同,你因为是被那个华胥枝一掌推落进来的,所以你必须来处来,去处去,只有斩杀了带你进入无神之地的华胥枝方得解脱,回到轩辕丘。”
本该抽丝剥茧的真相就这样几乎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我眼前,我听着耳边玄冥和扶郁的讲话声,却觉得事情也许本不该如此。
那个华胥枝也许本想将我和朱襄锦莳的命一并拿下,可锦莳却半是不幸半是走运地被困在了那迷惘之境。
我抬头看了眼扶郁,扶郁像是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像是要解释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玄冥倒是体贴,替他说道:
“扶郁殿下确实算得上尽心尽力了,本来依我的想法,先找到山再想法救你,让你心中的恨意积攒到一定境界,再将华胥枝一击即溃。
“可事情却有变化,他居然想用邪术锁魂钉骨,我不得已,只得去西天梵境求了清净瓶回来救你。这也多亏了扶郁殿下在我耳边一直念念叨叨,说你受的苦他多少也有些责任。
“如若不是他上九重天求了天君的旨意来彻查轩辕丘,也不会将你和朱襄家的丫头卷进来。”
我苦笑一声,接过涂山镜给我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往嘴里送着。
“我谁也不怪,要怪就怪我自己,命不好。”
屋中四人更是默然,想是觉得我说的话在赌气,在埋怨凭什么是我倒霉。
为了打破这沉默,我只得再次开口问道:“有了那清净瓶,上神和二位殿下是不是就可以随意使用水之灵力和法术了?”
玄冥点点头,扶郁和屠缪没有说话。
我继续问:“不死果树还没有消息?”
玄冥再次紧皱双眉。
“没有。
“我猜想华胥枝之所以要派高令行三个去昆仑偷不死果树,是为了延长寿命,再上轩辕丘为的是不周山残体。
“但不死果树被他们藏在了哪里,我们遍寻了无神之地也未发现丁点踪迹。那个高将军现在还不知道他是高令行,他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华胥枝的一缕残魂补全。”
“所以他们都在陪着华胥枝演戏而不自知?”我挑眉问道,心中有些诡异的感觉升起。
玄冥点了点头。
“他应当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所以才那么快动手。不过我想他已是早有准备,当日国主前往莫是城为的便是给他送药,而这药却是为对付你而备的。
“他虽然有本事算到你的出现会帮他忆起前尘往事,他却没算到,随着你在无神之地待的时日增加,他也会越发衰弱。”
我觉得无神之地的一切都仿若一场大梦,一切都稀里糊涂的,毫无逻辑可言。
也不知岳白司成的扶箕占卜之术在此地是否行得通,我是无法预判王都的风究竟会怎么吹了。
涂山镜在旁边殷勤地给我递着樱桃,又举着一个小瓷碗方便我吐樱桃核。
我勉强吃了几颗,就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又想到涂山镜再怎么说也算是新的轩辕丘之主了,青云上师的正统弟子。他这样给我做小伏低的,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我推开涂山镜举着的手,涂山镜却再次碎嘴子上身。
“殿下你就莫要再惦记不死果树的事情了,现在就连天君也不好再说这个事,只要你能顺利离开这个鬼地方,此事就算圆满完成了。那不死果树日后天君定会加派人马来寻的,你此番历练已经很可以了。”
我怔怔的,没理涂山镜,反倒冒出来一句“那现在该怎么办”,成功令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玄冥身上。
在这殷切的目光中,玄冥气定神闲,只淡淡吐出了一句话,“静观其变。”
屋中不知道是谁喉咙滚动,发出了清晰可辨的吞咽口水声音。
玄冥却是潇洒起身,落下了轻飘飘的一句,“好了,帝姬你且好好歇息吧,我们走吧。”
然后跟着率先离场的玄冥,是屠缪和扶郁,最后是仍很不自然的涂山镜,好像是一直害怕我会怪他。
涂山镜小心翼翼地把门掩上。我木然地看着大家离去,长叹一口气,再次倒头大睡。
这次我睡得很沉,没有梦魇,没有光怪陆离的色彩构成的梦境,也没有奇怪的声音告诉我会替我报仇。
虽然此刻我已很清楚,那是奈暮的声音,奈暮势要将华胥枝和高令行挫骨扬灰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有些时候,奈暮反倒更像是我的长姐,而凰泠,总是太过专注于她自己的事,关心她到底何时才能飞升上仙,常常忽略了我。
不过我谁也不怪,今日是我倒霉,被华胥枝拉进这摊浑水。
若是被迷惘之境困住的不是锦莳而是我,那今日在此地受苦的,便是她。
就算不是她,也会是随便一个。
不管是九重天的云珠公主或是赤水家的如阳郡主,或是防风若柠,或是涂山镜,其实过程都是一样的。
这一觉,我再次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一起来就嚷嚷肚子饿。
而涂山镜识相得很,果真给我烧了一大桌子菜。我昏睡了多日,肚子实在饿得紧。
虽然早上吃有些油腻,但我毕竟此时此刻和凡胎肉体也没什么区别。
中了那个华胥国主和华胥枝给我精心调制的毒药,在这无神之地,实在是大损修为。虽说有药君的丹丸解毒,可谁知是不是对症下药,会不会有余毒残留。
可得好好吃上一顿,安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