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来的时候并不算晚,日头仍旧在热烈地斜照着,天光也依然是大亮。天上的云似乎是静止的,一丝风也没有,热得就仿佛是在下火一般。
此时的莫是城正是盛夏,天色每天都是蓝的,半点雨水都没有。
树木总是绿的,绿得青郁,似乎蕴含了极大的生机。花儿总是盛放着的,只是过于毒烈的阳光会使花儿们打蔫,到了夜间才能重新抖擞起精神来。
空气也总是闷热的,似乎一切都停滞不动了。似乎树叶和花草动上一动,便会耗费很多气力,就会脱水蔫掉,尘归尘土归土。
近来都是这样的日子,热得仿佛无法呼吸无法喘气,但又是流不出汗水的热,干燥的热,直热得人心焦。
天气太热,街上没什么人,出摊的也很少。贪玩的小童们更是不肯在街上玩了,都去河边树荫下了。
我今日在戏楼子里已经很尽兴了,就算是心里惦记师父的嘱咐,叫我晚些回去,也着实是想不出该去什么地方消磨时光。
我绕着城主府转了几圈,才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奈何我过于蹑手蹑脚了,城主府里冒出来大群大群的士兵,各个都亮出手中武器,用拳脚兵器招呼着我。
他们功夫尚可,和我一时打了个难解难分。
我没问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何在城主府里,为何要和我打架。我只是默不作声地招架着,不敢说话,怕大声喧哗,会惹得师父不快。
打了一阵子,突然有个人喊道:“快去请高将军,我们打不过她!她生得力气太大!”
然后另一个人疑惑地也喊着:“她功夫这样好,怎么就避开了我们这么多人,悄悄地溜进来了呢?”
终于又有人来问我:“姑娘你是何人?”
我不慌不忙地将围在我周围的人都打出去,形成了一个小空圈,回答他:“我是城主座下弟子。”
此言一出,原本都预备向我招呼的刀枪棍棒,都一下子收了回去。
我疑惑地看看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不打了。
为首的那人摆了摆手,好像有些疲惫似的,“都散了吧。”
一众本领还算好的黑衣男们便都隐去了。
为首这人先是好声好气地和我道歉,带着几分惭愧,说自己手下过于鲁莽,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个明白就开打,实在是可恨。
然后他和我表明了他们这一众人的来历,原来是今日来访的国主带来的护卫队。
最后,他又极为愠怒地冲着四处的空气大声喊着:“你们这群吃干饭的,问都不问,就直接开打,回去都给我领罚,领罚!”
他的那一大群手下,似乎都藏在了暗处里,没有人答话,静得有几分诡异。
随后他带着一小队人镇守在了城主府的大门口,似乎是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杀手刺客之流。
我看了看他们,有几分迟疑,最后还是去问他:“我师父可是在和国主商谈着什么?可有召我入内?我此刻进去,会不会扰了他们?”
为首那人眼中现出一种不知道答案的无措来,他有几分茫然地答了我:“这个,在下也不知道,还请姑娘自己前去看看吧。”
这人不叫我大人,反倒是姑娘。也不知他们喊师父什么,是神仙,仙师,还是上师大人。
我不知国主的来意,没来由的,心中有些怕,可步子还是要迈的。
走到了正厅的门口,不待我开口问师父是否需要些什么,师父那不知生在何处的眼睛便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他开口唤我:“进来吧。”
他没有喊我野丫头贱丫头,想来是在华胥国主面前,多少有了几分收敛。我心下稍安,缓步挪了进去。
屋内果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想来就是华胥国主了。
我看了看那华胥国主的样貌,没什么出奇,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只不过是比普通人生得好看了些,又格外有精神些。但若论出尘气质什么的,他是断然不如师父的。
国主,毕竟还是入世的君主,带着些俗世的气息。也不知道我那目空一切的师父为何突然在他面前都似乎温和了许多,难道这国主也不是个一般人?
他们两个一齐朝我招手,我便很顺从走了过去。
国主瞧见我,竟然是微微一笑,偏头问师父:“这便是她了吧?”
师父没说话,沉静地点点头。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向国主和师父问安,忙补了句:“见过国主,见过师父。”
国主和师父都没有说话,只是都细细地端详着我,直看得我心里都发毛。
我有些不自在了,便问师父:“师父,可有什么吩咐?”
师父摇摇头,还是不肯说话。国主倒是很赏脸地终于肯开口了,一声嗤笑,然后又对着师父说道:“你还真是狠心,就这样支使她,也不怕遭报应?”
师父面色先是一冷,然后看向我的眼神也发狠了起来,“不怕。”
“也是,你也没什么可教给她的,倒是白担了个师父的名号。”国主摇头轻笑。
我真的愈发不明白了,也许师父是真的恨我。
但我不怕苦不怕累地这样服侍师父多年,为的不过是师父有朝一日可以授我真经,助我修炼飞升。
国主说师父没什么可教我的,难道师父只是寻我开心,只当多了个仆人吗?可若是他想,他大可以多上十个八个甚至一百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也不差我这一个。
我不敢说什么,怕招来师父的责骂。
国主倒是还在和师父说着话:“你前些日子托我给你寻的草药,我已经都寻到了,现下是交给你,还是交给你的爱徒呢?”
师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交给我。”
国主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大纸包来,递给了师父。
国主含笑看了我一眼,道:“你的爱徒,看着倒是跟你吃了不少苦。不若过几日你们都随我进王都转转,权当散散心,这也对你的身体有些益处。”
师父再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去。我好得很。”
“哈哈,你还不承认。你的卦象不是向来准得很的吗?”
我这下子觉得也许师父和国主也有仇。
他们这副样子,就是等下打起来,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