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芹一双手搅着衣襟，半晌才点了点头，没用陆向晚说别的，就从褥子下拿出一摞钱递给她，“只有这么多了。”
陆向晚接过钱数了数，一百九十五块钱，还剩了一百五十块钱。
“这钱是你偷的，还是你捡的？”
吴秀芹的脸涨得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既然是自己来的，就没想把这件闹大。”陆向晚把钱放在桌上，“秦主任曾经帮助过我，她是个好干部，我不想让她脸上抹黑。”
如果秦贤英知道自己的小姑子是个贼，还一下偷了将近两百块，那会是什么心情。
恐怕以后她再去调节家属之间的矛盾都会觉得抬不起头，陆向晚不想因为这件事，就毁了一个这么好的干部。
当初如果没有秦贤英的帮助，她根本拿不出孙颂芝的住院费。
吴秀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声泪涕下，“求求你，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我嫂子知道。”
她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从孩子摔伤，他们两口子所有的钱都给孩子治病了。
这些年秦贤英没少帮他们家，出钱又出力，她要是再给秦贤英脸上抹黑真是太该死了。
啪啪！
吴秀芹抽了自己两耳光，“我该死，我当时鬼迷心窍了……”
刘彩云找钱的时候，她就看到刘彩云揣在口袋里的钱，那天她本来也没想去看衣裳的，她哪有闲钱买衣裳，可架不住左邻右舍的几个家属撺掇。
几个人一块去的自由市场，别人都去瞧衣裳，就她不去，脸面上也过不去。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对刘彩云口袋里的钱动了心思，等她再回过神来，那钱已经在她手里了。
意识到自己偷了钱，吴秀芹自个都快吓死了，赶紧拉着几个家属逃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本分了三十多年，竟然也会干出小偷小摸这种下作的事来。
可她真的太需要钱了，不说别的，这些年她欠秦贤英的钱就有好几百块，还有家里各路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
陆向晚把吴秀芹扶起来，她能理解吴秀芹的难处，像她这个岁数，她家男人一个月的工资三十来块到头了。
拖着这么个半身瘫掉的孩子，吴秀芹又是个家属，家里的情况肯定是雪上加霜。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陆向晚万分郑重地道。
这次她可以不报警，但下次呢？谁家还没有本难念的经呢？
吴秀芹抹着眼泪，连连点头，“不会再有下次了，我花掉的钱，我认还，再苦再难我也认还。”
从偷了这钱，她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夜里睡觉都惊醒好几回。给秦贤英还钱，也没敢多给，就拿了二十块钱，剩的也都是零七八碎的给每个借钱的人家还了一点。
她也怕一下还得多了，人家会起疑心。
看到陆向晚的那一刻，她的魂都差点吓掉了，本以为陆向晚肯定会抓住她大吵大闹一番，再把她扭到派出所去。
没想到陆向晚还买了东西，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说，这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妹子，你找我几下吧，你这样，我心里难受。”吴秀芹说着又要跪下。
陆向晚一把将人扶住，看向床上的孩子，“别把孩子吵醒了。”
吴秀芹看了眼儿子捂着嘴哭的伤心，如果儿子知道给他看病的钱是妈妈偷来的，也会嫌弃她的吧。
她当时怎么就那么浑，能干出这种事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陆向晚拍拍吴秀芹大步走出院子。
吴秀芹抹抹眼泪，才看到桌上的钱陆向晚没有钱，等她拿着钱追出去，哪里还有陆向晚的影子。
她一手抓着钱，站在大太阳底下放声痛哭。
太阳暖暖地照在她身上，照着她脸上亮晶晶的眼泪。
*
大川废品收购站。
王大川一边擦着院里那台崭新的拖拉机，一边在心里念叨陆向晚。
他这鸟枪都换炮了，也不知道陆向晚的活下没下来。
正琢磨着，就见一道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大川抬头一看，甩下手里的抹布屁颠屁颠就奔了过去，“哎哟，我还当是不来结帐了呢。”
陆向晚瞅了眼拖拉机，抿嘴一笑，“怕是害怕我把活给了别人吧。”
王大川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你这丫头，竟说大实话，咋样，三厂和四厂的活下来没有，你王叔说话算话，说买拖拉机咱就买了，这宝贝疙瘩可花了我三千三洋呢！”
陆向晚瞅着王大川伸出的三根手指头掩唇一笑，“这不就来跟你说这事呢嘛，瞧给你急的。”
等陆向晚把三分厂和四分厂拉废料的具体时间和注意事项跟王大川说清楚。王大川笑的牙花子都呲出来了。
“那我明个就去先拉上一趟。”
这下有了拖拉机，装车带点技术，一车怎么也能拉个几十袋子。
想想一天能拉个十来趟，王大川的心里就跟开花了似的。
跟王大川结了帐，陆向晚就回了自由市场。
摊子上的衣裳卖的就剩三四套了，陆向晚便叫刘彩云提前收了摊子，交待她去派出所跟张涛说一声，告诉他钱已经要回来了。
刘彩云喜欢张涛，再一听钱要回来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连跑带跳的就往派出所去了。
陆向晚把剩下的衣服送回家，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赶着去了火车站。
第二天一早到了金城，陆向晚先去找了王亚楠。
她胳膊上有伤，昨晚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又疼又痒的，没个帮着搬东西的人还真不行。
正好王亚楠也没什么事，两个人在附近的面馆一人吃了碗牛肉面，就直奔批发大楼去了。
摸透了厂里人的喜好，陆向晚进起货来更加大胆，便宜的衣裳进了足足一千来块钱的。
还有便宜的毛衣，毛裤她也进了一批，等把所有的货都上齐，她跟王亚楠直接叫了个三马车，把衣裳弄去火车站办理了托运。
这次她足足上了五个大麻袋的货，足够她卖到年前。
王亚楠看她上了这么多货也是惊得不得了，没想到卖衣服这么挣钱，陆向晚还真是有做买卖的眼神。
她不由就想到陆向晚叫她去买的猴票，她还真去了，还真叫她买到了，就是她手里的钱不多，就买了两版，也不知道这两版能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