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人还是头一次坐去分厂的火车,火车是免费坐的,一节车厢里都是去分厂工作的职工。
虽然是职工的子弟,但几个小伙子还是自觉比正式职工矮了一头,看着一车箱的人,不知道他们应该坐在哪里。
陆向晚带着他们找到位置坐下,几个大小伙子才稍稍放松下来。
“咱得坐多长时间火车啊?”
张胜利东张西望眼底透着兴奋。都说分厂里是制造了不起的东西的,也不知道去了能不能瞧见。
“不到二十分钟吧。”陆向晚说道,“一会进了厂一定不能乱跑。三分厂有几个车间是有辐射的,咱们不能进去。”
“对,咱都听小陆的,人家那些车间进去上班都得换上特殊的衣服呢。”
李文庆扫了张胜利一眼,微微撇了下嘴,都来厂里多长时间了,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这些坐火车才能到的分厂搞的东西都有辐射,碰了可是会死人的。
陆向晚点点头,把进分厂的注意事项一字一句的交待清楚。
三分厂的活好干,但是有的地方对普通职工是禁地,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是不允许外流的。
下了火车,陆向晚带着人直奔三分厂,先去去找倪卫洪要了工具和尼龙袋子,就把几个人带去废渣堆告诉他们怎么装袋。
倪卫洪想的也周到,安排了个人把东西送过去不说还给带过来一摞食堂的饭票,让陆向晚带来的人直接在食堂里吃饭。
陆向晚数了下饭票的数量,实打实的吃,他们这五个人都够吃两个月的。
陆向晚拿出一部分,把周正叫到一边,把饭票交给他保管。
周正跟刘大成关系最好,在黄花农场娶了媳妇,还有个三岁大的孩子。她对这种拖家带口的人还是比较信任的,做为家里的顶梁柱,有活干都格外珍惜。
听刘大成说,前段时间要不是周正家的孩子闹病,五分厂那活就带着他去干了。
“周正,分厂我不能总来,以后就辛苦你帮着照看一下,也没什么大事,饭票你保管着,吃饭的时候再给大伙发,再就是每天点一下装的袋子把数报给大成哥就行。”陆向晚交待道。
“成。”
周正看着手里的饭票有点受宠若惊,赶紧从兜里掏出个手绢包了,小心翼翼揣进贴身的口袋。
陆向晚带着周正认了下去食堂的路,便回去看着几个人干活。
看了不过半个小时陆向晚就对五个人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周正和钱春平两个有家有口的干活都卖力踏实,王刚年纪小但也是个肯卖力气的。张胜利干活还行就是话多,这半个来小时他的嘴就没停过。旁边的王刚时不时应上一声,就听张胜利一个人说的起劲。
李文庆是这五个人里心眼最多的。别人都是选定一块地方不挪窝,他是专挑着好干的地方走。
看着大家伙活干得都还行,陆向晚跟倪卫洪打了声招呼就坐火车回了福利区。
摊子上的衣服剩的不多了,她就没往自由市场去,直接去了派出所。
张涛正处理两个打架的小青年,一看陆向晚进来立马把手里的事交给同事,奔着陆向晚就去了,
“向晚,你让我查的我都给你查到了。”
秦贤英的小姑子叫吴秀芹住在山上小平房,那块是建修处给最早一批建厂的职工修建的住房。一般都是两家合住一个大院,虽然是平房,但也不少人乐意住,房前屋后的能种点菜,养几只鸡。
尤其是单职工家庭,住那样的房子可比楼房实惠,不少家属在附近开荒种地,一个夏天都不用买菜,省了不少开销。
“我这会正好不忙,可以陪你过去看看。”
张涛正了正脑袋上的大盖帽,他怕陆向晚去了吴秀芹再扯皮,有个警察跟着总是好说话些。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谢谢你,警察同志,要是我处理不了,还得麻烦您。”
陆向晚笑笑转身便出了派出所,如果吴秀芹是个讲理的她不想把这事闹得太大。
警察去了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厂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家去了警察传出去都不好听。
张涛叹了口气万分失落,陆向晚对他总是这么疏远,半点机会都不给他啊!
路过商业局陆向晚买了两瓶罐头,又去陆向雨的柜台买了半斤槽子糕,手里有点东西去吴秀芹家也不显得太过冒失。
按着地址找到地方,陆向晚站在敞开的院门,看到一个女人正在院子里洗床单。
女人低着头看不清脸庞,一双手用力在搓板上搓洗着,大大的铁盆里泡着的满满一盆床单。
“请问,这是吴秀芹家吗?”
女人一抬头便跟陆向晚对视上,这张脸陆向晚记忆尤新,正是那天在摊子前的家属之一。
吴秀芹也认出了陆向晚,眼神躲闪着别开脸。
“你就是吴秀芹吧。”陆向晚笑着迈进院里。
“我,我是。”
吴秀芹低着头站起身,在后背抹了抹手上的水。
“我叫陆向晚,是秦主任的朋友。方便进屋说话吗?”陆向晚晃了下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吴秀芹盯着陆向晚手里的东西呆愣了片刻,点点头,“好,去里边坐吧。”
陆向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尿臊味儿,巴掌大的小屋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床一桌别无他物,倒是收拾得干净利索。
屋里的床上躺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看模样得有十来岁的样子,这么大的孩子这个时间应该正在上课。
想到院里那满满一盆床单和屋里的尿臊味儿,陆向晚瞬间想到这孩子可能是有病。
果然,吴秀芹马上拘谨地说道,“孩子是个瘫子,拉屎拉尿都在床上,你别嫌弃。”
陆向晚点点头,轻手轻脚把东西放到靠墙的桌子上,然后在一旁坐下。
吴秀芹倒了杯水给她,就愣愣的站在陆向晚面前。
“孩子怎么了?”陆向晚问道。
吴秀芹看了眼床上的男孩,叹了口气,“小时候爬墙摔断了腰,就再也坐不起来了。”
陆向晚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吴秀芹家会是这种情况,看这家里穷成这样,就知道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可日子过得再艰难也不是一个人做恶的理由,思忖片刻,陆向晚看向吴秀芹,“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