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国无奈的叹口气,硬着头皮回办公室。
张芸一见到李福国眼圈都红了,手足无措的说:“主任……主任,我结算被张厂长退回来了。”
李福国:“那你找张厂长问原因啊。”
“张厂长说我算的不对,多给了机加工车间两万多块钱。”
李福国心中叹口气:“那你按照张厂长的要求重新结算啊。”
“可是……可是机加工车间不同意。”张芸急的要哭。
李福国无奈了:“那你是听张厂长的还是听机加工车间的啊?”
张芸:“我听您的。”
李福国:“……”
“算了,你明天按照张厂长的意图重新核算吧,今天就这样了,明天早点来先核算出来。”
“哦。那主任我先回家了。”张芸拿起自己的小包,挎在肩膀上走了。
李福国:“……”
刚才着急的要上吊,合着是有人顶缸你就踏实了是吧?明天张厂长找麻烦,你就说我让你回家的是吧?
真他妈心累!
李福国都不想干了。
关志远开车回家,顿时嚯了一声。
好家伙,二十七八口子壮劳力干活就是出活儿,一天时间房子都已经拆了,东西该运走的运走了,剩下的建筑垃圾堆的一堆一堆的,这些以后都是垫地基的。
五叔:“怎么样?明天地基能打完了,提前一天。”
关志远:“够速度。”
“那是,没有白花钱的道理。”五叔也有点自得。
以前只拉起过十一二人的队伍,没想到将近三十个人自己也指挥的开。
关志远:“今儿我想了一下,地基用不了晾七天吧。我这套房子没打算住一二十年,最多十年到头了,十年后我重新盖。”
五叔啧了一声,有点不待见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能造啊。
关志远:“所以能提前一点吗?”
“提前不了。”五叔梗着脖子,“至少七天。”
其实以现在的水泥型号能稍微提前一点的,但既然对方坚持,关志远也就不能再多说。
将家里没用完的米面粮油送到菜地,拉着奶奶还有毛毛,带着两条烟两瓶酒开车到了奶奶的娘家,并且直接在这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带着换洗的衣服来到办公室,张芸在写写算算,李福国愁眉苦脸的叼着烟。
提起暖瓶掂量一下,居然没有打水。
不过正好出去多清净。
提着水到了水房外,依旧是好几个人在排队,技术科的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四眼男问道:“听说结算结果没出来?咱们十五号能发工资吗?”
老刘:“那着什么急啊。”
眼镜男为难的说:“我妹妹要交学费了,我得给她汇过去。”
关志远:“我出来打水的时候他们正结算呢,应该不会耽误大家发工资。对了,你妹妹交学费,你那点工资也不够啊。”
眼镜男扶了扶眼睛:“我每个月都给家里寄过去七百,家里给存着交学费,现在还差五百多。”
“都指望每个月这点工资过日子呢。”另一人皱着眉磨叨一句。
关志远没搭茬儿,而是问道:“那你每个月两百块钱怎么花啊?”
技术科的因为学历高,大多数工资都是九百以上。
眼镜男:“中午晚上吃饭四块钱,晚上拿一个馒头早上吃,一个月一百二饭钱,一天一包都宝六十,我九百六,还能剩下八十。”
关志远沉默了。
一个月九百六,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高的工资了。但是这个年代的年轻员工,大多数家里都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有哥哥姐姐还好,有弟弟妹妹都需要他们往家寄钱,要么学习,要么是家里盖房。所以许多技术人员过的都很清贫。
打了水,给老刘递根烟:“走了老刘,咱俩去宿舍区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老刘说着,不过还是放下暖瓶,两人叼着烟奔了旁边的宿舍区。
老刘知道他对这里情况不熟悉,主动做起了导游。
“这宿舍区是最先建成的,七八年的时候厂子整天搬迁,从城里搬出来,就是先建的这里。十八年的老房子,当初是建宿舍又不是盖房子,质量也就一般。”
一排二十间宿舍,整整二十排,四百间老旧的建筑,其中最西北角的宿舍都已经坍塌了。
有刚下了夜班的在生炉子做饭。
有员工家属抱着孩子。
有的晾衣服。
地面都是泥土地,只有一排一个水管旁边铺着老旧的红砖。这一幕对于老刘来讲已经司空见惯,其实农村里大部分也是这样的场景,包括关志远没有折腾院子前的家里。甚至就是这样的宿舍,有些人还申请不到,有些两口子不得不在外面租房。
不过关志远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是觉得很碍眼。
老刘:“春节后后勤处进行了一次统计,咱们现在长期住宿的有一百五十多名员工,还有差不多一百个左右家属,另外倒班的住宿人员二三百号人。就这样还是有人申请宿舍申请不上。哦,住宿的双职工还有十二对,所以后勤处年初就申请过新盖一栋楼。”
关志远:“咱们家属区有多少人?多少房间?”
老刘:“你算啊,十五栋楼,一栋楼六层,四个单元,三个单元是三户,一个单元是两户。”
关志远计算了一下:“一栋楼六十六户,十五栋楼九百九十户。”
老刘:“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家庭,有极个别单职工的还都是从城里搬来的,比如老李。其实这还算少的呢,大部分早就退休的老工人是住城里的,回去后这里的房子就腾出来了。”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后勤处的小李子扶着综合库的大平板车过来,平板车上摆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老关你怎么跑宿舍区来了。”小李子兴致盎然,看起来心情不错,“刘师傅。”
关志远:“你这是干嘛呢?好几天没看到你打水了。”
小李子:“给他们修点桌椅,我先给他们搬过去了啊。”
老刘看向小李子的背影叹口气:“这小伙子算是废了?”
“怎么了?”
“怎么了?”老刘斜瞄关志远一眼,“那天你给他一条烟,结果好多同事将防暑降温都给他了。小伙子一激动,跟后勤处申请,把综合库剩下的二三十个破桌子都给修一修,给住宿的人用。他忙啊,所以天天早来一会儿晚走一会儿,还他妈是自愿的。”
关志远愕然的看看老刘,愕然的看看小李子的背影。
这家伙……这家伙……
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
这他妈是被我给忽悠瘸了?
我都没忽悠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