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思绪很乱，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王建国所说，于是捂住耳朵：“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别劝我了，我不想听！”
王建国见老太太是在一叶障目，摇摇头，失笑。
每一个人，似乎都对自己的价值观有种坚守，稍稍让其改变，如同刮肉。
王建国想了下，说道：“不如我们试一试你儿子和女儿，看一看他们是否能让你满意？”
老太太一怔，“什么？”
“你就跟你儿子和女儿说，你得了癌症，化疗需要许多钱，以及要请保姆，看看他们的态度。老太太，你给你儿子花了不少钱，如果人生的最后阶段，儿子和女儿的态度不好，那你该知道如果成真，你的下场该有多难……”
老太太认可，她虽然现在看着健康，但实则已经吃高血压的药，常年还要补东补西，作为她而言，以后的日子是可以看见，听王建国的话，试一试倒也可以，起码自己补贴儿子、儿媳不少，所谓养儿防老正是有此一说。
但老太太嘴硬，“我想想。”
王建国见她表情松动，想来只是嘴硬罢了，笑眯眯地说，“好。”
晚上，老太太很快就给儿子、女儿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来家里一趟。孙烨不想来，说是还有应酬，老太太今天不想放过他，放下狠话，你今天要是不来，以后就再也别跟我拿钱了！
孙烨是万般不情愿，只能临时打车去老太太家中。
相较于老太太对孙烨的三请四请，孙艺则是一口就答应，来之前还问，妈，你身体不舒服吗？
老太太支支吾吾，只让她赶紧过来。
此时老太太感慨万千，两个孩子，态度截然不同，这事王建国猜都猜得出，接下来能有什么结果，自是不言而喻。但她内心却对儿子有着隐隐的期望。
想来自己在法院里那么对待孙艺，她顿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孙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无论自己骂她骂的多凶，第二天，她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是好的。这个女儿极为贴心，但在她的眼里，却永远不够。
姐弟俩一前一后来到老太太家中，孙烨到的时候，看见孙艺坐在沙发上，孙烨眼神一亮，不会是老母亲把孙艺拉来就范了吧？果然还是亲娘疼儿子，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太太靠在沙发上，人看着是奄奄一息了，“哎，我今天找你们俩是有急事。”
说到这里，老太太停顿了一下，“我今天去医院，医生查出来我有……我有……哎……”
孙艺紧张地说：“妈，有什么？”
孙艺虽然跟母亲的关系不好，但不能忍受她出事，母亲是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牵挂，要是母亲出了事，那她该怎么办啊！
“医生说我脑子里有一个肿瘤……恶性的……”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
“……”
“……”
孙艺首先回神，咬唇：“妈，没事的，明天我带你做个详细的检查，到时候我们跟医生商量一下，有什么好的解决对策，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你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叹气，“医生跟我说，可能要化疗，手术什么的，我也不懂，后期还要请保姆照顾着，我不能一个人待着了。费用很大啊，我今天找你们俩来，主要是想问问，保姆给我请吗？费用怎么分摊？”
孙烨瞧了一眼老太太，“妈，这事你就别担心了，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他一切我和姐都会负担的，对吧姐。”
老太太这会儿也不迷糊了，“你是出一半还是全都出，如果你全都出，让你姐在医院照顾我，如果你出一半，这保姆的钱……”
“妈，你看你说的，我姐有钱，我钱少，我出一些就成，大头让姐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老太太听到这话，心寒了，自己儿子承诺无数次好好照顾自己，但来看自己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还不如女儿来得多，她本以为可以听到儿子说，妈，病你去看，所有的费用我担！
毕竟自己将这辈子的钱都给他，而不是女儿，女儿还给了他200万，现在他发达了，应该要回报。
女儿的钱可以不还，但她知道儿子是有钱的，怎么可以不管自己呢？
“儿子，我之前一个月给你那么多钱，你应该比你姐多拿。”
这话要是搁以前，老太太肯定不会那么说，只要女儿拿即可，但今天老太太不知吃错什么药了，非要自己拿，他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上次那老大爷随随便便说几句，老太太听进去了？
“妈，我姐有钱，我哪来那么多钱，你该知道的，我连200万都欠着呢！”
老太太怒气冲冲，开始口不择言，“你有没有钱，骗得了她，还能骗得了我？”
“你以前告诉我，等赚了钱，一个月给我十来万都没问题，又或是给我买别墅，我现在等到你有钱了，但你什么都没给我，一个月十来万我没看见，别墅我也没见着落，倒是你的老婆，每天衣服一套一套的，拿着他们说得很贵的包，我也不认的，但当时你老婆可是要离你而去的，而我辛辛苦苦才留住她，现在你发达了，让她享受，而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妈，是不是谁给你灌了迷魂汤，怎么今天这事都往我这里冲！我是你亲儿子，我能不管你吗？”
“行，那这钱你付，你姐付保姆的钱，你们俩有没有异议？”
孙烨算了下，万一治疗要百万，请保姆却没请几年，自己不是亏了吗？
“又或者，你姐付医院的钱，你请保姆。”
这就很两难，万一老太太命长，岂不是把自己拖死。
孙烨的心在不断地摇摆着，到底应该怎么办？
老太太见孙烨是犹犹豫豫，估摸着在算计，他对儿子了解深刻，肯定是想着什么对自己有利。
他从小就是这般，会算计人，但她想算计外人是好，算计家人这算什么呢？
老太太怒道：“我辛辛苦苦将你们养大，结果让你们掏钱，你们竟是这样对待我！”
孙烨狡辩：“妈，我没有，我想起来，你不是有退休金吗？你可以拿着退休金请保姆，我和姐一起负担医院费用，你看怎么样？”
老太太心寒，这可算的真好啊，对自己一点都不含糊。
孙艺在一旁烦躁不已，“妈，这个钱，给我付吧！”
老太太猛地转头，看了一眼艰难中的孙艺，她想起自己对孙艺做的事情，感到心虚，舔了舔嘴唇，“你付？”
“是，我付，保姆也我请，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照顾你的。”
孙烨如释重负，“姐，你早说嘛，让妈那么生气！”
老太太盯着孙烨，她重男轻女，一切都为儿子着想，无非是想让儿子以后帮自己养老，延续自己的血脉。
如今看来，这个儿子是对自己不管不顾，甚至达到冷漠的地步，最终还是一直嫌弃的女儿接纳了自己。
她的眼眶红了，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为什么捧在手心里的人却对自己如此，嫌弃的女儿却包容自己。
老太太问孙烨：“是不是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负担和拿钱机器？”
孙烨连忙摇头，“妈，怎么可能，我永远尊重你！”
老太太嘶吼：“那为什么你有钱，却让你姐付全部的钱！”
孙烨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对自己怒吼，之前都是骂孙艺的，他尸+从。
“妈，你消消气，你现在这身体，不能太生气！”
“这事我跟你没法解释，你只要知道我是你儿子，姐姐只是姐姐罢了，妈……你最疼的不就是我吗？”
“是，以前是，但你让我极其失望！”
孙艺在一旁阻止道：“妈，你别太生气了，你的报告拿来我看看，我发给我省里的同学，他们有门路。”
说完她准备进房间搜报告。
老太太沉默一下，随即抬起头，对着二人说：“没报告！”
孙艺傻眼，“没，没报告？”
“对，没报告，是我骗你们的，我压根没长肿瘤。”
孙烨松了一口气，“妈，你说你，跟我们开那么大的玩笑做什么？！”
老太太心酸，“要不是试一试你们，我才知道你对我是如此绝情，从小到大，我对你最好，好的都给你，自己什么都给你，连你姐的东西也给你，但你呢？在我出事的，却这副德行，让我真是心寒，难道你的命和成功是真，我的命就不值钱吗？因为我是个没用的糟老太太，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所以我以后的命，是可以被金钱算计的！我以为啊，我以为，你会站出来说，妈，你安心治病，一切费用都不用我担心，结果你却支支吾吾，跟你姐算来算去，自己少一点点利益都不行。我当时把我的钱给你的时候，我从没计算过那么多，对你真心真意，而你的良心是喂了狗吗？”
孙烨被老太太一骂，反驳道：“妈，我是独苗！独子！你该为我考虑的！”
老太太从来都是教育孙烨，他是儿子，全家人都为他让路，话是如此，但从儿子的嘴里说出，竟那么伤人，她感到心都要给刮成两半了！
“我这辈子干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将你宠的无法无天，瞧你都成什么样了！”
孙烨不想和老太太周旋，装病？然后考验自己，都是什么破玩意，他被骂的惨，心里头不舒服，“妈，要是没别的事情，我着急回去！”
老太太骂道：“你滚，你给我滚！”
孙烨懒得理会，“妈，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孙烨走后，老太太和孙艺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老太太竟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闭上眼睛，沉重地说：“你和你弟弟的事情，我再也不掺和了，不掺和了！”
孙艺一喜，如果妈不掺和这事，那大部分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对。那兔崽子，帮了他一辈子，如今对我依然是这副态度，想想算了，我真不想帮他太多了，让他自生自灭吧。这些年，都是你在帮我，我卖了老房子，是你给我钱让我买房、装修，你偷偷给我钱补贴我，这些钱，我大多数都给了你弟弟，现在他好了，我是老人了，在他的眼里只是个负担，负担！人都说养儿防老，我哪来的防老啊！那兔崽子就知道吸我的血，只要我没价值，把我丢一边。幸亏我没生病，如果我真的生病，早就不是他眼中的人，趁早就把我丢远了。对你，我除了跟你拿钱，也没对你多好，动不动就骂你，你为什么要负担我那么多？”
“好了妈，你别多说了，我们是母女，我这辈子都会养你的。”
老太太心里头一暖，但她不想表露出来，她不善于表达这些，“好了知道了。你弟弟那事，你爱怎么催就怎么催，这次我不管不掺和。我实话告诉你，你弟弟有钱，最近资金很足，我想，只要没有我的阻拦，你再催紧一点，会给你不少。”
“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你弟弟合股的那个人的妈妈，我们经常在菜场碰到，她对我说，自己儿子赚了很多钱，分了不少给自己，买了一套别墅给自己住，问给了多少给我？我当时都不好说出口啊，我儿子一分钱没给我，还在我这里跟我哭穷，所以你要催钱，你就趁早催，万一又去投资别的，你就很难拿到钱了。”
“我现在都想明白了，儿子，说到底是个面子问题！我帮了他一辈子了，但万一生病了，还不是遭受他的白眼？日子这样过过没意思。”
孙艺惊讶于母亲的改变，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顽固不化，从来都是重男轻女的，如今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妈，你真想明白了？”
“其实我自己也是重男轻女长大的，我知道你的苦，我就是被蒙蔽了双眼一样，还是继续差别对待，今天我也看开了，孩子，这对你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