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理解。”
两人无数次因这个问题争论不休，王君凝不想放下，倘若如此轻易，那么她的偏执到最后会变得可笑，甚至是自己鄙夷的。
她想坚持自己是对的，让别人跟她道歉，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是公平吗？
王君安从老头子那边借不来钱，一时之间是手足无措，长那么大，头一回感到自己捅了大篓子，而且这次没人帮他兜底，所有人都对他置之不理。
他求着王君凝，王君凝反倒是嘲笑他，他求着祝梓玉，人家祝梓玉已经离婚了，压根不想管他的破事，他求着王建国，王建国对他是痛心疾首，仿佛他做了坏事。
这能算是坏事吗？不过是生意经营不善而已，恶吗？
他凭本事赚钱，现在只是一时周转不灵，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如此不好。
自打沈玉芬去世之后，家里的氛围一下子变了，老太太一直站在他这边，一般的事情，老太太都会倾力帮忙，但老头子不一样，老头子向来不管事，现在不过是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点没老太太的魄力。
恐怕在老头子的心里，王君凝能赚钱，才是家中最重要的人，这个家啊，是要变天了，但他和王君平才是家中的男丁，难不成老头子想不到这点吗？
蒋旭又再次来到公司，这次他过来主动到王君安的办公室。
王君安面对蒋旭的到来，心中是越发得七上八下，他不会是知道些什么了？
王君安不动声色地跟蒋旭侃侃而谈，天南地北地瞎聊，反正就是不提工作上的事情，他想，如果蒋旭要看账目，那就让他看，到时候真查出什么，就做好保证，以后绝对会好好做。
蒋旭瞅了一眼王君安，笑笑：“这边的房东是我的朋友，我听说你支付房租都有些困难？”
王君安一怔，没料到最近频频催房租的房东和蒋旭认识，不过想来也是，江市就那么大，谁认识谁都不意外。
王君安显得尤为尴尬，“总是有困难的时候，这……”
“也没什么，你公司的事情，我不掺和，不过请你记住，如果没有任何的经济效益，这笔钱肯定要连本带利还给我，我这人做事你知道的，说一不二。”
“我也不想公司经营不善的，有时候老天爷不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好歹是从小认识的，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反正公司我会继续经营下去的，至于盈利，有的话我肯定会给你，没有的话，我也没办法，你看谁创业都是先亏本，后盈利的，哪有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这块那么容易，谁都能创业成功不是吗？”
王君安是善于狡辩的，但这种狡辩在蒋旭的眼里，压根不算什么，蒋旭早就做好准备了，“成，只要公司经营不下去，这五十万你必须还，我只是好心来提醒你罢了。”
王君安谄媚笑了，“你放心，公司会继续经营下去的。”
蒋旭思索一下，“其实我对你的事迹有所了解，你之前可欠了不少钱，后来做的事业虽然多又杂，但实际都不怎么样，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合作？”
“你说过，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对你有情谊，其次嘛，这事我也不亏，你要好自为之，千万别辜负了我的好意。”
“那你放心。”
蒋旭走后，王君安独自一人思索，蒋旭不过是为了利息和本金，可不是所谓的情谊，他是商人，哪里有利可图，就往哪里投。
如果他真的有情谊，肯定会想办法扶他起来，而不是坐视不管，以及冷眼旁观，甚至他都能感受到蒋旭有一丝丝迫不及待，想要让他就地破产。
蒋旭离开之后，随即约了王君凝见面。王君凝刚一出院，事情本来就多，蒋旭的到来着实让她意外，但她不动声色，笑着接待了蒋旭。
蒋旭一过来，对着王君凝是一阵夸，说她工作有前途，现在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天之骄女，惹得王君凝是一阵鸡皮疙瘩。
王君凝并不喜欢蒋旭，打小就不喜欢，蒋旭这人过于精利主义，不是善类，两人玩不到一起去，比起蒋旭这种人，她更愿意和王君平这种废材待在一起，起码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旭在王君凝的办公室绕了一圈，随即谈起了王君安的事情，言语之中尽是对王君安的担忧，眼神却直直地望向王君凝。
王君凝听出蒋旭的话外之音，无非是想让她为这事做个主，但这事，只要她出面，她就会承担王君安的债务以及利息，她压根不想为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花一分钱。
王君安一来医院，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她这些个兄弟们，有好事是轮不到她，有坏事疯狂上门，恨不得天天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君安这事，我没办法，更何况我们两人好久都没联系，你找我商量，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没办法啊，能力有限。”
蒋旭早就料到王君凝会那么说，“君凝，王君安破产了，还不上钱了，后期肯定追着王伯伯跑，到时候他不是要让王伯伯拿出所有存款，就是让王伯伯卖房，这件事情怎么着都影响到你，你若是置之不理，恐怕很难。”
王君凝冷笑，心想，确实如蒋旭所言，这一切她就脱不了干系。无论是找爸借钱，或者卖房，这事她都要掺和其中。
“哦？那随便吧，反正我是不帮王君安擦屁股的。反正爸的钱是爸的，又不是王君安的，这事你和我都懂，好了，我要忙了，就不招呼你了。”
蒋旭见王君凝毫不在意，正想说什么，又抑制住了，“成，我们来日方长，君凝，我一早就欣赏你，今天我可真没看错人。”
“看没看错人我不知道，别给我添事才是真，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花出去心疼啊，要割我的肉，没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哈，君凝你是越来越幽默风趣了。”蒋旭笑了笑，站起身来，“成，今天我跟你打个招呼，下回啊，我们俩详细聊，我就喜欢跟你那么聪明的人讲话。”
“你走好，我希望没下次。”
“不，肯定会有。”
蒋旭离开之后，王君凝的肺都要气炸了，怎么什么破事都往她身上折腾，王君安这个不省事的！
晚上，王君凝回到家，见季子音还在摆弄玩具，忍不住说道，“这都几点了，还不早点睡觉！”
季子音看了一眼王君凝，低低地应了句，“哦。”
虽然王君凝放下了不少工作，相对于之前是不忙碌了，但跟季子音之间，总是有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她不知道这种距离感来自哪，是没有当上副总，对现实的埋怨吗？
亦或者是季子音没有给予相应的态度，总是一副很独立的模样，也不粘着她。
王君凝想起自己小时候，很喜欢一样玩具，但家人迟迟没有买，再看见那玩具的时候，她的心底扭曲了，故意装作不喜欢、很讨厌，从而抑制住对喜欢事物的渴望。
会不会子音也是如此？因为被忽视太久了，她选择了冷漠对待一切。
但她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王君平、王君安的事情已经让她很烦了，她进屋找季永。
季永早就听到屋外的动静，“那是奖励她的，她成绩稍稍好起来了，所以我买个礼物奖励，君凝，你下次说孩子的时候，能不能先别看现状，起码要问问什么情况，你知道孩子今天多高兴？成绩提高了，而你就看见玩具，却没看见她成绩。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特奇怪，成绩差的时候，你是两眼发光，全盯着成绩，现在成绩稍稍有所上升，你反倒盯着玩具。”
“……”
王君凝压根不知道有这前因后果，心里很愧疚，但她气恼不已，不知是气恼自己，还是气恼子音，她将这股子气恼发泄出来，犹如机关枪扫射：“我为你父女做得还不够多吗？被你妈威胁的，副总的位置都没了，要不是她作弊，这一切都没有的事情！你妈也要挟不到我！”
“你看看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合着你到现在还惦记这回事？那算了，我们也不拦着你，你去当，反正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
“……”
王君凝知道自己讲错话了，一时之间沉默。
“君凝，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子音作弊是有错，但她为什么？为了是不想让我们失望，后来吱吱的事情，她不是故意的，现在我不是化解了？她主动跟老师承认错误，子音和吱吱也和好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君凝，我们遇见事情不要生气，人都会犯错的，而是要找到最好的解决方式，子音很优秀，没有让我们失望，那么你作为妈妈，你也很优秀，你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不是吗？孩子为父母，父母为孩子，都是正常付出，不像你所说的，做得够多不够多。”
王君凝依旧没说话，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季永的话。
须臾，王君凝说：“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王君安的破事找上门了，你会分析，你分析分析。”
但王君凝完完整整说完王君安的事情，季永顿时也说不出，这显然是一个死结。
蒋旭对这家子太了解，必然会有个人处理王君安的破事，到时候王君安是没什么事，那个背起重担的人，却心里不平衡了，这个人可能是王建国，也有可能是王君凝。
“我是不成熟，可能遇事判断可能也有问题，但你看看王君安是什么德行，总不能王君平的债务我们分担，王君安的债务依旧我们分担？合着他们俩都没什么事，遭殃的全是我，我是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跟他们成为兄弟姐妹。”
“我帮他们，谁来帮帮我。我就子音那么一点点小问题，去麻烦赵晴，结果赵晴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家庭和睦是什么，我这辈子永远都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活在无休止的混战中，以前妈在世的时候，跟妈打混战，现在妈去世了，跟兄弟俩打混战，我累不累啊，我也想脱离这一切。你说我活在这种家庭有问题，我也知道有问题，但问题不会因为你发现就解决，只会没完没了地翻滚而来。每个人都没办法对抗自己的命运，正如同每个人都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
“季永，你理想主义，你英雄主义，你沉浸幻想，那是因为你有你爸妈，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你甚至都不用跟谁去争抢，因为这一切都是你，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给他们兄弟二人做嫁衣，你说我活在这种环境中，内心能不扭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