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乐之胸腔憋闷,只能无奈地垂头,卸去脸上的恣意潇洒,转而低沉地问:“是何办法?”
“不过,我不敢保证,公主不会怨你。”孟月看出他的懊悔,慢慢放缓了语气,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景乐之依旧垂着头,周身围绕着郁闷的气息,似叹息般低喃:“我不想狡辩,但依旧希望韵之可以幸福。”
“与挚爱生离死别,怎么可能幸福?”孟月擒住他的眼,似嗔怪地反驳。
景乐之用沉默代替伤感,不再开口。
孟月没理由咬着不放,认真地问:
“那天在生命树下,玉箫他们撑起的金色罩子可是能够阻挡阴气的结界?”
景乐之慢慢抬头,望进她的眼里。答道:
“你既然看见了,本王也无需隐瞒。玉箫乃冥界尸兵,善防守结印。”
“那借给我用用可好?”孟月仰着脸,拿捏出商量的语气。
见景乐之没有反感,马上摆出柔和的嘴脸,劝道:
“殿下一定明白,在爱情的关系里,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作为旁观者,只会多说无益。所以,我想把宫班主召唤出来,他如果肯原谅你,那公主定会释怀。”
景乐之的脸微微一颤,眼睛豁然睁大,眸中暗淡的光如烛火般摇曳着。他似压抑着火气,脸色难看。
“虽然我不知道殿下为何那么讨厌宫陌,但有一点却是没办法改变的。他因你而亡,公主便是恨你也是应当。”
孟月小声劝说,竟不自觉地扯住了他的袖管。
“如果不能承担被讨厌的责任,又怎会换来原谅?我想,殿下一定希望,韵之公主可以重新开始。”
说罢,孟月还撒娇般晃了晃景乐之的袖管。
她因为身材矮小,年龄成谜,所以在撒娇卖萌方面有愧先天的优势。
景乐之难得见她说话柔和,眼神诚恳,便压下火气,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毕竟,他并非顽固不化,又岂会听不懂孟月的意思?
她是在劝他,接受过去,承担未来。
许久,景乐之才接话:“本王会照你所说的进行安排。”
孟月如释重负,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了一句:“殿下还是很明理的嘛!”
事后,景乐之没有含糊,特意吩咐玉箫等人听从孟月的差遣。倒是听寒一直不情不愿,摆着臭脸对孟月不闻不问。
孟月不喜欢冷战,只好软磨硬泡地黏在他的身上,晓以大义地承诺:
“你尽管放心,玉箫他们的结界非常坚固,就是有鬼吏来,还有天里和他们对打,关键时候,我就躲在景乐之身后,这么多能人智士,鬼吏也不好硬碰硬对不?况且这次的事件解决后,咱们就能高高兴兴地回家啦!”
听寒无言,面上却罩着担心。他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孟月以身犯险。
招魂那天,月黑风高,非常符合气氛的连天色都阴了几分。
孟月在破旧的公主府摆开长桌,奉上猪头肉,将宫陌的生辰八字用鲜血写在符纸上,又燃起一只招魂香。
她穿着祝袍,手持货真价实的招魂铃,一曲广播体操之后,一缕皎白的魂魄便飘乎乎地飞了过来。
玉箫他们本是死人,自然看得见魂魄,便将结界撑开一条缝,把魂魄放了进来。
孟月见魂魄落地化出人形,不禁感慨,真是姿色俱佳,雌雄同体啊。
怪不得景乐之不喜欢他,想必有一半是出于嫉妒。他们都是妖冶的男人,自然互相排斥。
她招招手,将铃铛放下,小心地问:“你是宫陌?”
对方点头,默然地看着她。
孟月再问:“你为何不去投胎?”
对方沉默,眼中如死水般暗淡。
孟月只能自问自答:“是为了等一个人对么?她是大唐国的小公主景韵之。”
对方慢慢抬头,继而将眼神定格在孟月的身后。
“宫郎……”韵之公主由佩儿搀扶着在结界外哑声呼唤。
孟月知道时间紧迫,马上冲过去拉住鬼魂的胳膊,劝道:
“如今,公主为了你精神失常,你要劝她享受生活,至少不应该用回忆折磨她。你也不希望自己深爱的人会生不如死吧,你必须劝她放下仇恨怨念,面对自己,面对生活。”
宫陌点点头,眼神再度延伸到结界之外。
孟月朝玉箫抛去眼神,结界再次裂开一条缝隙,韵之公主如离弦的箭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结界,急切地撞到了孟月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冲击力愣是将她撞出去两步。
孟月揉着酸痛的肩膀,从结界里挤出来。
听寒已经化成人形,一脸焦虑地立在玉箫身边,他眼风绵密,警惕地扫射着四周。
孟月跑到景乐之背后,抓住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阴暗的地狱气息已经四散开去,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结界外渐渐聚拢的黑色雾气。
果然不出所料,不消一刻钟,黑影已经凝固,渐渐显出人形。身着黑袍的鬼吏,足足来了五个。
孟月担心地瞥一眼听寒,又扯扯景乐之,纠结道:“殿下,要不……先跑了再说?”
景乐之不屑,甩开她的手,冷言:“区区鬼吏,不足为惧。”
“您不惧,我惧啊!”
孟月再次拉住他的袖管,将整个身体都缩到了他的背影里。
景乐之有神奇的自愈能力,可以充当最完美的人形肉盾。在保命要紧的当下,她哪里还管得了景乐之的尊贵脸面。
倒是一直沉默旁观的天里微微蹙眉,靠到景乐之身边,为难道:
“殿下,鬼吏是冥界阴兵,我等恐怕……”
“尚未应战怎能认输?”景乐之挑眉,眼中战火熊熊。
孟月瞟一眼欲言又止的天里,凑过去拉住他的袖管倾身道:“只要把他们引过来,月儿尚且有办法拖延时间。”
天里善解人意地点头,张开双手,自右手掌心处取出一支做工精细的短剑。
月光被锋利的刀锋斩碎,刀身银光赫赫,刀柄上暗红色的雕花图案倒像是一条蜿蜒的赤蛇,沿着他的掌心将刀柄与皮肉相连。
孟月断定,这把弯蛇刀便是天里的本命法宝。她盯着刀身,非常配合地眯起眼,小小地赞了一把。
刀已出鞘,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急速寒凉下去,连听寒的脸都像是冻住了一般,生硬地扭过来瞧了瞧藏在景乐之身后的孟月。
在确定孟月已经藏好后,他撑开手五指尖隐现黑色菱形飞镖。这些暗器在指肚中夹着,不动声色地透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