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安跟着自己的哥哥和慕庭整日窝在城南的一角卖艺,自从看了古彩戏法之后她耳熟目染的竟也从其中悟出几分门道来。
算算时间的话里寒序桐斩首并昭告天下的日子也逼近了,三个人聚集到这里是寒序桐精挑细选才选出来的绝佳观赏地。
这郑大人也时不时的来这里捧捧场,出手倒也阔绰。
百姓们也多多少少的听说了卢将军战败,赔了几座城池的消息,一时间难以相信。
战无不胜的卢将军外加本领通天的国师联手也不敌一个小国的实力,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谁信?
起初都不信,也不知道从哪露出来的消息,许是某个官在酒楼上喝醉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于是这个一眼假的消息被坐实,也成了百姓们口中的谈资。
寒序桐一回京便被皇帝的亲卫们团团围住,兵戈相向。这让她突然觉得就算自己让这场仗赢了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皇帝有的是办法整她。
时宴安,时砚寻,慕庭三人也停下了手中的事物跟百姓们站在一起围观,寒序桐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一眼就认出易容之后的三个人然后无意间笑了笑。
“这是作甚?”寒序桐站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好声好气甚至带着些包容的意味。
“罪犯寒序桐,我以通敌叛国之罪奉圣上旨意将你捉拿归案!”为首的人是郑大人,啊呀,这郑大人倒成了大忙人了。
看着精神焕发的样子应该是得到了陛下的青睐成了朝廷上的大红人。
“郑大人,口说无凭,何不拿出证据来?”
这郑大人见寒序桐贼心不死,招来侍从,手中捧着两个大盒子。打开后里面有易容的工具还有其他诸如信件之类的东西。
寒序桐见辩无可辩一下子哑了火,看着正气凛然的郑大人好言相劝道:“郑大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人证物证俱在,哪里来的什么误会。寒序桐,我见你也为圣上出过力本想着给你留几分面子,谁知你死性不改,顽固不化!我也懒得和你多费口舌,来人,动手!”郑大人一呼百应,士兵们蜂拥而上把寒序桐的两只胳膊反压捆上锁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了去。
事情来的太突然,等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才一拍脑门理清了其中原委。
“这国师原来是个反贼啊,果真深藏不露。”
“那怪卢将军连连战败,原来是她从中作梗充当内应呢。”
“哎,我刚才看见那个盒子里有几张脸皮。”
“呀!我也看见了!难不成国师早就被杀死了,现在的整个是披了张人皮的冒牌货?”
“嘶——我看那人皮也不像假的,那不就是说……”
这种猜测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有些气愤,皇帝都这么说了,那还有假?
天下人都知道国师也是皇帝的授业恩师,恩师落得这种下场也无怪乎皇帝会这大发雷霆,这皇帝真是个好学生是个好皇帝啊。
英明一世的国师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不但被人剥了脸皮取而代之这贼人还顶着让人们都信服的一张脸在朝堂里如鱼得水。
这搁谁谁不气?
三个人见了突如其来这么一场戏见怪不怪,时砚寻也大声吆喝起来继续招揽生意,时宴安还麻木的当着她的敲锣敛财工具人,慕庭的手依旧很稳当。。
只有寒序桐,刚进城就被逮了个正着然后迅速的成了阶下囚,这皇帝未免也太心急,连寒序桐见着郑大人和身后将士的时候也稍稍反应了一会儿。
演戏就要演全套啊,寒序桐摸上了自己的脸。
嗯,有些紧还有些闷。
她端坐在为她精心打造的牢房中,四周都是锁链上面贴满了不知道是那个半吊子的符咒,嗯,应该是皇帝新物色的国师。
闻着还有些血腥味,寒序桐凑近了一闻立马掩住口鼻向后仰去,这黑狗血和公鸡血混在一起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她有些作呕。
稍稍缓了一会儿的寒序桐无事可做,脚上被扣上了有自己小腿粗的铁链,身后是一个重达五百斤的铁球。
她见四下无人把那铁球单手拿起来抛了一会儿之后又轻轻放下,又开始弓着腰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研究起链子上的毫无效力的符纸来。
这个地方缺了一划,这个地方不应该拐弯,这个地方的顺序不对。寒序桐捂住了眼睛再也不忍心看这些惨不忍睹的符咒,更让她有些无语的就是符纸上的咒语都不是用纯正的朱砂写的,看着像是红颜料。
寒序桐又开始依靠在铁球上打盹,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起卢将军来,现在的卢将军恐怕也被这变故给震住了,压根儿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的话应该也去面见皇帝,从皇帝的口中知道全貌了。
牢房里没有昼夜之分,她懒得去算到底过了几日。
由于实在无聊寒序桐只能跟慕庭千里传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时宴安,时砚寻还有那只兔子也会从中插上几句嘴。
现在可算是有些事情做了。寒序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国师……”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寒序桐把眼皮一掀就看到了站在面前,对着自己痛心疾首的卢将军。
“卢将军,我已经不是国师了。”
……
“我不信你会通敌叛国,也不信你是假的。”
“将军呐,你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寒序桐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他,“你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没必要自欺欺人。”
“……我想听你说。”
“想听我亲口承认吗?嗯,也好,那我就承认吧。皇上说的都是真的,我通敌叛国,杀害国师自己取而代之,我脸上粘着的是一张货真价实的人皮,你满意了吗?”
……
见卢将军握着拳头迟迟不肯说话,寒序桐又说道:“卢老将军口中的国师大人早就死了,死在那荒郊野岭,尸体也早就被豺狼啃食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没剩下。你说她惨不惨?”
“你给我闭嘴!”卢将军眼眶有些红,拳头高高抬起终究是没舍得对盯着国师脸皮的这个罪犯下手,无处发泄的愤怒擦过寒序桐的脸落在身后的铁球上,把这玄铁砸进去半个洞。
终于相信事实的卢将军只觉得天塌了下来,还在少年时的他只要见着光风霁月的国师来府上做客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国师身后整日被老将军说道。
年纪上有着天差地别倒也能玩到一块去,他赖在国师身边听国师把枯燥的兵法讲的津津有味,比自己老子讲的不知好上多少。
国师来的时间很少,他只能从老将军的口中打听了解这位国师。
他的娘也笑话他:“这国师大人这般神仙人物也能被你这混小子带偏喽!”
卢老将军在一旁哼哼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听到自家小子将来向国师看齐的时候立马跳了起来。
“老子告诉你,你将来可是要继承老子的衣钵的!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神棍,整日窝在那个劳什子天机阁算卦。你瞧瞧你这样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少年的脾气正值叛逆的时候,看见自己老子这么说也立马梗着脖子反驳:“国师大人都说我天资聪慧了,怎么就不能拜国师大人为师?!”
卢老将军听了之后一拍大腿说道:“好哇,那个神棍,连我儿子都敢忽悠!”然后起身,气势汹汹的朝外面走去。
“我一介武夫,嘴皮子不那么利索说不过她。我去找刘丞相,我就不信两张嘴还说不过她!”
……
回来之后的卢将军乐呵呵的带着国师大人回到了卢府,和颜悦色的把自己的逆子叫过来让他跪下。
少年时的卢将军心中一喜麻溜的跪在了地上仰头巴巴的看着国师。
寒序桐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赞许道:“虎父无犬子,这卢小子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卢少风,我夸你天资聪慧是在说你是个当大将军的苗子,甚至比你爹当的更好。今日你这一跪我就受着了,日后每月的中旬我都会抽空来上三天教你排兵布阵之法。卢老将军如何?”
“甚好,甚好。”卢老将军喜滋滋的看着自己的逆子说道:“这国师大人嘴皮子利索,懂的也多,有她在旁边指点你一二我可是十万个放心啊哈哈哈!”
卢少风立马拉长了脸看着寒序桐,本来他是想继承国师的衣钵的,可转来转去还是要继承自己老子的衣钵,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但事情已经成了定论也容不得他再反抗。
这时间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落到这种地步。
寒序桐当初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这卢将军从鬼神上脱离,现在的卢少风已经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了。
“说起来,她也算是你的半个恩师,虽说教你的时间不多但也足够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将领,现在的她死了你连个碑都不能给她立,那这样吧,我现在还是她的脸,你就真心实意的跪在地上给她磕上几个头就当是尽一份心意,如何?”
寒序桐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人,想打她却又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强忍着没有下手的样子有些狼狈。
“你算个什么东西?!”卢将军恶狠狠的抛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开,在这里多看一眼他就增加一份恶心。
等注视着卢将军离开后,寒序桐轻声说了句:“真是对不住了卢将军。”
对面听完了全过程的时砚寻带着微弱的声音说道:“下手挺狠,连自己都敢编排。”
正在闭目养神的寒序桐用神识传音向时砚寻解释道:“帝王之心最难猜测,那卢老将军就是个例子。如果我不这样说,他肯定会为我立碑把我的尸体葬在地下。皇帝本来就忌惮我,如果看到卢将军给我立碑的话他会怎么想?他会成为落得跟卢老将军同样的下场。”
“现在的皇帝在百姓的心中是一个尊师重道的明君形象,他会向天下人装装样子给我做一个衣冠冢。”
“原本啊,这卢小将军还认定我就是真的国师。现在被我这么一说也会追随这皇帝给我做一个像模像样的衣冠冢吧,这样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卢将军都好,起码这卢将军把我的尸首带走下葬。”
在对面静静听完寒序桐滔滔不绝的一顿解说之后三人对寒序桐的所作所为有了四个字的评价:煞费苦心。
郑大人在牢房外面来回踱着步子,见卢将军出来了赶忙迎上去问到:“将军可是问出些什么来啦?”
卢将军的喉头有些哽咽,他和郑大人都是听从皇帝的命令来到这里的。到牢房门口的时候这郑大人被卢将军拦在了外面,之后便是这种情形。
“那不是国师……”卢将军深吸几口气之后让自己镇定下来,又成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真正的国师早就进了豺狼的肚子。”
“啊?”郑大人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本来以为国师只是通敌叛国,没想到去天机阁的时候除了一些信件之外还搜出来这些东西。
就连皇上知道后也是差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这下数罪并罚想不死都难了。
寒序桐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人缘这么好,短短几日的时间卢将军,郑大人还有其他人都来这里看望自己 ,想撬开自己的嘴从里面问出些什么门道来。
她统一了说辞,一些官员信了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还有一些半信不信的坚持让寒序桐自证清白。
怎么自证?
皇帝都想着要弄死她,现在来了这么一出不正中皇帝下怀?
谁也保不了,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得死。
到时候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脸上的东西一揭,断了某些人的念想,岂不美哉乐哉。
这一日皇帝也是焦头烂额,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撤了几个人的职之后才消停下来。
刘丞相这个元老他动不得,所以仗着自己没有几日活头的刘丞相拉着皇帝来到了牢房中,这刘姑娘一听说这事整宿整宿的没睡个好觉,等天一亮也跟着刘丞相进了牢房。
除此之外,还有卢将军,郑大人等等和寒序桐交好的官员都跟着皇帝站在这略显拥挤的牢房中。
皇帝倒也没说什么,任由着他们挤在这里。心里却在怒骂: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