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寒序桐喊了一声,并衷心的夸赞道:“演的不错。”
她进了皇宫还没来的上走几步就被护卫们团团围住,兵戈相向,这一看就是皇上的手笔。能看出来,皇帝掌握了证据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要将她捉拿归案了。
能让皇帝这么早就动手的人就是比自己早几日进京的卢将军,也许在军营的时候这卢将军就对自己起了戒备心,在这戒备心的基础上再滴水不漏的露出破绽来基本上就能让卢将军肯定自己就是那个反贼。
“国师大人,我们彼此彼此。”郑大人拱手看着被包围的寒序桐一派从容的模样心下还是有些不放心,众所周知被穿了琵琶骨的人是没有什么余力逃跑的。
陛下已经明里暗里的告诉自己不用顾忌她国师和天子之师的身份,最后只是吩咐自己给人留口气。那么这样就好办了。
随着郑大人的一声令下,两个打着尖钩的铁链就直接刺穿了寒序桐的琵琶骨,没入她身体中的钩子挂在了骨头上。
寒序桐看着限制住自己的锁链上的颜色有些暗红色,味道也不甚讨喜。
她明白过来了,这铁链浸泡在黑狗血和公鸡血中变成了凡间祛除邪祟的土方法,虽然这样的方法并不能起多大作用。
不出意外的她将要入住的牢房里还会有在烈日下曝晒九天的糯米。
怎么说呢,陛下不信鬼神却将自己当做鬼神,为的就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铁链像是从寒序桐背后生出来一般,她的脸色也因铁钩的缘故变得有些苍白。不得不说还挺疼的,但是退一万步来说这比剐刑,车裂,腰斩之类的刑罚要轻多了。
她终究没能见到皇帝就被关进了大牢,牢中有画满符文,贴满符纸的锁链将她困在一小块地方, 不仅是锁链上,这个牢房中都毫无章法的贴满了符纸。
对抗疼痛的寒序桐抽空瞥了一眼符纸随后又缓缓阖上双眼,无他,只因着符纸上的符咒太过于惨不忍睹,不是这里缺了一划,就是那里顺序不对,更过分的是有几张符咒还是瞎画的。
寒序桐觉得这是在侮辱她,千万别跟她说这符纸是出自新上任的国师之手,不然等她找到了机会一定会一拂尘拍死他。
脚腕上还缩着带着倒刺的铁圈,万幸的是她的双手并没有被束缚。
铁圈连接的一段是一个铁球上面也贴满了不甚雅观的符纸,她突发奇想把这铁球拽到身边用一只手轻轻托举起来稍微掂量一下,这玩意儿差不多也得有五百斤重,不寒序桐想象的要轻的多。
她又把铁球放回原处,自己盘腿坐在地上。
被铁钩勾住的骨头除了剜心刺骨的疼痛之外还有些异样,这让寒序桐无法忽视。
牢狱外派了重兵把守,将寒序桐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起来生怕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皇帝害怕的事情终于得到了缓解,离高枕无忧只差一条命的距离,看着大臣们呈上来的折子只觉得顺眼许多。
“陛下,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刘丞相听见自己在朝堂上的死对头锒铛入狱非但没有欢天喜地,反倒一意孤行闯入皇宫中拖着一把老骨头跪在皇帝面前。
死对头倒台他固然开心,但这事情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也太蹊跷,这让刘丞相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奸人作梗。
他老了,没那么多雄心壮志的豪情了,这位有着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的老人只觉得他的死对头不应该就这么草率的死去。再者,这国师少说也得有八百个心眼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明显的破绽。
“刘相的意思是朕冤枉了她?”陛下停笔看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刘相也不禁感慨,“刘相啊,你也老了。”
“你说要向朕讨个证据,好,朕就把证据给你,来人!”
几个太监呼哧呼哧的抬着一个箱子上来,在皇帝的示意下当着刘丞相的面打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差些把丞相熏的晕厥。
他捂着鼻子探探身子看清了里面发烂发臭的东西随后大惊失色,狼狈的后退几步指着箱子的东西颤抖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之后,几张脸皮又放到了托盘上,几乎是怼到了丞相面前。
被剥了皮的尸体,与敌国往来还未来得及销毁的信件,卢将军的说辞以及陛下的忌惮与早起的疑心作祟和卢将军里应外合设下的圈套都摆在了明面上,摆在了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面前,让其彻底死心。
“刘相啊,你老糊涂了。”皇帝就这么看着刘相如此点评。
“是啊,我老糊涂了我早应该想到她的权力这么大怎么能没有其他心思,呵呵,先皇啊,跟我一样也是个糊涂人!这么一看,她真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刘相又跪在地上高呼陛下圣明,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入了陛下的套啦。
以后这朝堂上看谁还不敢听命于陛下,那些老家伙们谁还敢把先皇挂在嘴边上。
寒序桐啊,寒序桐,你真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学生啊!
国师倒台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毕竟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不比寒序桐轻,况且特也是跟着先皇一路走到这里的。当今圣上忌惮完国师,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他这个丞相了。
与其让陛下动手,还不如自己找个由头告老还乡也算的上是体面。
“陛下,那国师这个位子该由谁来胜任呢?”刘丞相在试探,试探皇帝是否早就有了后手。
“朕自有分寸,丞相可知前年出来的那个人?”
皇帝这么一说,刘丞相就全都明白了,不光他明白陛下比他更是心知肚明,这位圣上在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只等着朝堂变革的那一天,可惜他再也没机会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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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寒序桐闲着没事干顶着被刺穿的琵琶骨和时宴安,时砚寻,慕庭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整件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陛下想要稳固自己的政权就必然要将先皇的臣子剔除出去,再换些暗地里培养已久的新人上任。”寒序桐说是在牢中,可这手指头动上一动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
那位卢老将军的事恐怕也得推到自己头上,让自己来背这口黑锅。这样就可以让卢将军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地,得到了真相的他势必会对皇帝马首是瞻。
那个弹丸小国在她死后必然会成为皇帝的囊中之物。
“吼吼,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兔子开始激动起来。
“我先放出个消息,三日之后我会在城南街头的闹市上被斩首,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收尸。”寒序桐生怕这两个小孩还有那只兔子吓到,为了他们着想的寒序桐还贴心的告诉他们自己死不了。
“放心我不会死的……”
等着下文的寒序桐巴巴的竖起耳朵听他们会怎么说。
…………
寒序桐:别这样,怪尴尬的,好歹吱两声。
终于忍不住的寒序桐率先出声询问:“你们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另一边的慕庭:“唔,那我就提前恭喜你终于脱离苦海。”
寒序桐听着很受用,听到脱离苦海四个字心情也愈发的雀跃。
时宴安和时砚寻相比起恭喜还是更担心寒序桐的精神状态,看着就挺堪忧的。
“嗯,助我脱离苦海。”寒序桐笑的有些含蓄,回应着慕庭对自己的祝贺。
寒序桐的罪行天下皆知,赤山之仙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用了某些手段以人皮来维持自己的容颜不老。此后凡间赤山之仙的说法逐渐被祸害人间的妖邪代替,也断了某些人不该有的念头,没有帝王的命格承受不起这个国家的气运,寒序桐不是帮他们逆天改命的工具。
她想着自己往后终于能清静一些了。
妖邪,叛国。
这些罪名都加在寒序桐身上,民愤已经被激发只等着皇帝给一个答复,结局当然是大快人心。
皇帝得到了百姓的拥戴,文武百官也被自己掌控在手中。从此以后海晏河清,一真正的太平盛世即将拉开序幕,听着很美好对不对,寒序桐也这么觉得。
也不知道天道满不满意她这个安排,反正她挺满意的。一个所有人都得到了圆满的结局达成了,没有人受伤所有人都会在这位贤明君主的带领下安居乐业,按照她教给君主的。
不可否认,这个皇帝是个好学生好皇帝。
“国师啊,我来给你送行了。”
寒序桐掀起眼皮看着步履蹒跚的刘丞相后知后觉,原来刘丞相也是这般老了。
“丞相,你老糊涂了。”
“嘿,我就算老了也比你强!你比我还糊涂!”丞相还没来得及煽情就被寒序桐一句老糊涂堵了回去。
“是是是,我糊涂,我糊涂。”寒序桐看着这风光了大半辈子快要半截入土的丞相生了几分同情,凡人的寿命又有多长呢。
修仙者脱离轮回得到长生,一呼一吸动辄数十年,一闭一睁动辄上百年。而凡人的寿命不过只存在于修仙者的一呼一吸之间。她行走世间六千三百年,辅佐过的皇帝不在少数也看过了凡人转瞬即逝的一生。
她看着先皇,看着丞相一年年的苍老佝偻,最终化成一抔黄土。不禁感叹起来,为什么要感叹呢感叹凡人和仙者之间的天差地别。这样显得修仙者太过高傲,但这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天道让她辅佐她就辅佐,天道告诉她该死去她就慷慨赴死。等到这个王朝气运将近天道告诉她该辅佐新的帝王,她就帮助帝王谋取天下。
这样真的有必要吗,有必要干涉他们吗?以仙者的身份,以天道的名头。
如此,凡人在天道眼中究竟算什么呢?
她在天道眼中又算的上是什么呢?
亦或是说天道将这人鬼神仙妖魔看做什么。
这个问题寒序桐不愿去想,她或许能轻易就得到答案最后也是无法违逆天道的意愿。
知道了反而会加剧她的痛苦和茫然。
“丞相大人来看望我这个罪人着实不是明智之举,还是说丞相大人早就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刘丞相一听寒序桐这么说立马乐了:“嘿,我就知道。你这个神棍肯定也给自己想好退路啦!哈哈哈,你我一同在先帝面前共事几十年我还不了解你,得亏那姓卢的死的早不然早就骂上你喽!”
“不过,这老卢也真是。哎呀!我还笑话他作甚,你和我到头来不也落个同样的下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的圣上把老卢的是都归结在你头上啦,啧啧,实在是冤,冤呐!”
“丞相,你说错了,我真的是一心求死。”丞相不乐了,只是看着寒序桐,眼神复杂。
只听寒序桐说道:“实不相瞒丞相,我确实是个通敌叛国的罪人,这点圣上说的倒不错。”
“你可得了吧,你保准是故意的。还通敌叛国,你准是一早就算准了皇帝会给你安上这个罪名,借此顺水推舟把这个罪名坐实喽!我还不知道你?”丞相肚子里憋着一口气儿暗骂好兆头是个想不开的傻子。
“知我者,丞相也。”
“嘿,不光如此,我还知道那个劳什子小国迟早都是圣上的囊中之物,我敢打赌这也是你算计好的!你可真行啊!”
丞相不得不佩服寒序桐这步棋下的真是巧妙,从先皇驾崩之时就开始算计。
“你没个屁的退路!”饱读圣贤书秉持这君子作风的城乡呸了一口,“你别把你的小九九算计在我头上。”
寒序桐一听就知道这丞相准是知道些什么,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位头发花白的丞相带着一种渴求苍老的声音讷讷说道:
“你且告诉我,长生的滋味如何啊?”
这下轮到寒序桐笑不出来了,她有些讶然。
这么个表情可把丞相逗乐了:“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运筹帷幄的丞相露出这种表情,那老朽也算是不枉此生啊。来,这位仙人,你且告诉我长生究竟是什么感觉啊?”
寒序桐听罢果真低着头回想了一番,而后抬头看着眼神里透着精气神的刘丞相随后苦笑一声:“我还真不知道。”
被老顽童附身的刘丞相瞪着眼睛想在寒序桐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看见了什么呢,说来可笑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他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老朽只是有些好奇,可不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兴趣。你放心,老朽的嘴严的很不会说出去的。仙人的脑子里想的什么那是老朽一届凡人能够揣摩出来的。”
“不过。”刘丞相看着寒序桐这张年轻的脸问道:“老朽就问一句,别的不多问。”
在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神仙面前称老朽是刘丞相最后的倔强。
“丞相请讲。”
“你这老不死的到底多大岁数了。”
寒序桐没想到刘丞相会问她这个,她本来认为按照刘丞相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脾气肯定会将自己为什么入朝作官的原因刨根问底的扒出来。
不过,他既然这样问了以她对刘丞相这个老头的了解实话实说也无妨。
“六千九百三十一年。”寒序桐看着呆若木鸡的刘丞相有开始笑起来:“你说你老祖宗的名字我保不齐还认识他呢。”
“好哇,你想给自己加辈分踩在我头上?你想的倒挺美!”刘丞相语气一转又有些不枉此生,“老朽有生之年能当神仙的同僚也算值了,来人间走一遭遇见了仙人谁还有我这么大的福气。”
“行了,行了,老朽只是来跟你道个别。那想到能扯到那么远,我就助你这位神仙………”刘丞相一想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一个神仙还用的上他这个凡人祝福。
一想到这个老不死的死不了他心里更气了。
“这刘丞相倒是通透洒脱。”听完了全过程的慕庭也对这刘丞相刮目相看,很少有凡人看到仙人不求长生反而反过来想祝福神仙的。
就连他也觉得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