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赵单亲口所言,通缉令散布程度如此之广。人们或多或少也见过那通缉令上的画像了,按理来说,只要赵单来到此地定会被人认出,然后就会有人拿着通缉令将目光从擂台上转到赵单身上。
可她与赵单这一路哪里见得到半张通缉令,被通缉的人不作丝毫掩饰,光明正大的暴露在外面。
这着实不太聪明,恐怕赵单本人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一个被人追杀失足落崖的通缉犯。
实乃一大疏漏。
时宴安看看自己手中的长剑,剑身用破布包裹着,看起来还不起眼。拿手掂量掂量还有几分分量,里面确实是把货真价实的剑。
回想一路上赵单宝贝似的看着,光是在骑马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放在身后摸剑的次数少说也不下数十次。
这么宝贝,怎么舍得拿给自己霍霍。
时宴安起了疑心。
这剑到底是拔还是不拔?
她在脑海中瞬间有了不下十几种设想,在这小子不怀好意的前提下把各个假设的安全性逐一对比之后发现,还是不拔的安全性更可靠一些。
究竟是谁把无名剑现世的消息散播出去的,要是真有人偶然发现这把能劈山断海的宝贝为什么不据为己用,反倒是大肆宣扬引得武林中人注目。
其次能散播这个消息的绝对不是什么无辜的平民百姓,能闹出这么大阵仗的只有深谙武林的人。
无名剑在何处,幕后主使又在何处?若是真想赚足噱头让自己在武林中有上一席之地,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明明这些人还没有看见无名剑,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争抢。
刹那间时宴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一,无名剑从未有人找到;二,自己这手上的就是无名剑,这赵单就是幕后的推手。
这把剑在时宴安手中成了烫手山芋,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就更不能将剑拔出。
从赵单一开始的扯谎,再拿记忆的筹码让自己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再接着又顺势给自己这把剑,最后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
掀起武林大乱,算计某个仇人?
时宴安断片了,思绪到此结束。
她始终想不明白赵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赵单应该是非常希望自己将剑拔出来的,他所认为的自己不过是一颗可以任意摆弄的棋子罢了。
真是有趣的很。
但,为什么非得是自己?
赵单不是通缉犯,更别说有什么四处追杀他的仇家。
掉下悬崖又是什么原因。
种种疑问如参天大树一般在时宴安面前疯狂滋长。
不行,还需要在细细想一想。
“喂!小丫头,别光站着!打不了就麻溜滚下去!别愣在这儿耽误大伙儿时间!”
时宴安被对面的人吼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思绪戛然而止。
台下什么人都有,乞丐,和尚,异邦人……这阵仗可真是不小。
时宴安认为要是她这一战胜了,在武林上便会名声大噪。
突然之间就有些抗拒了。
但赵单想让自己当这个武林盟主,自己跟着他的计划走便是。最后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的赢家只能是她,也只会是她。
“抱歉。”时宴安说完后,那人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向她,这是照着自己的命来的。
他想要一击致命!
眼前的敌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于此,死在这人手中。
她如飞燕一般堪堪躲过敌人的攻击,之后又拿着剑挡住接下密如雨点的攻势。
时宴安看准机会,把剑当成棍棒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在敌人的肩膀处,然后找机会脱离,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众人皆惊,这小姑娘究竟是何种来头,竟能招架住徐胜的进攻。
要说这徐胜,那来头可不小。
江湖第二大门派掌门的儿子,在习武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造诣颇深。小小年纪就在江湖中有了一席之地,直到现在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看来不久之后,这空出已久的武林第一的宝座怕是也会收进囊中。
众人一片唏嘘,见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昏了头敢和天才叫板,实在是可惜可惜,怕是几个回合之后就要香消玉殒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时宴安被锤下擂台,只要下了擂台就胜负已分,也不用像先前的倒霉鬼们一命呜呼。
人们悬着着的爱才之心总算放下来,只要小命保住就好。要是以后在勤恳历练一番,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时宴安可不这么想,在飞出去的瞬间抓住了擂台边缘的一根柱子上,然后再将身子一转。时宴安就这么稳扎稳打的站在擂台上,只要稍稍往后退上半步就能跌下去。
有几位半隐不隐的老者在时宴安飞出去的瞬间开始窃窃私语,在收徒的事情上较量起来。却见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取了巧又站了回去,当即跺脚冲时宴安大喊:“丫头,糊涂啊!”
时宴安听见了人们好心的提醒,有些不太理解。这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交集,何必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出这副痴态。
人们七嘴八舌的劝说着时宴安想开些,此起彼伏的声音更让她感到疑惑。
吐了几口血之后,时宴安用袖子随意擦去留在唇角上的血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试。台上双方打得酣畅淋漓,台下众人看的提心吊胆。
且看这徐胜,原本是看着姑娘也是个可塑之材想放她一马,奈何真的小姑娘一心寻死不知变通,那也别怪他徐胜不怜香惜玉。毕竟,他的善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又摆出了十足的架势,蓄力再次朝时宴安攻去。
正当众人惋惜之时不知是谁惊叹一声,引得众人抬头。
这一抬头可不得了,这小姑娘竟然将局势扭转,反败为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台上这小姑娘的招式有所变通,徐胜打出的每一招她都有方法应对,像是专门为了对付徐胜的招式想出来的。
众人无不感到恐慌,打一遍就能立马想到破解之法。这姑娘的来头,莫不是比这徐胜还要大。
简直比天才更胜一筹!
徐胜有些不可思议,现在该轮到他担心自己会会不会输了。
原以为,他在这武林,在这江湖之中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一向自负,时宴安的出现无疑甚至挫败了他的傲气。
眼前跟自己过招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姑娘功夫了得,敢问师从何处?”徐胜来了兴趣,在两人交手的空档插嘴。
“云游高人提点,不值一提。”
徐胜心道,那个高人他不认得,怎么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寻到一位奇才。
“我见姑娘身手老练应当是从小练武。”是了,如果不是从刚会跑的时候就开始习武,哪里来的这么大本领。
时宴安接下来的话将徐胜的一腔热血浇了个透心凉。
“半年而已。”
徐胜泄了气,被时宴安踢下擂台。
二人的谈话声不大不小,靠近擂台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半年时间就到如此地步,以后可还得了?!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天才了,简直就是旷世奇才!
拿了爽文剧本的时宴安丝毫不觉这句话有多么的惊天动地,台上的守擂人变成了她,仍有不信邪的认为时宴安只是走了好运,于是翻身上台挑衅,试探一二。
结果就是,时宴安仍然站在台上,不动如山。
众人蠢蠢欲动的心完全被时宴安压制,再也没有了心思,反倒是怀疑起人生来。
时宴安赢了,可迟迟不见无名剑的影子,干脆下了擂台走到一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面前问道:“无名剑在何处?”
“这,这……”老者抖着胡子解释,“我们也只是听闻,至于这剑究竟在何处……”
老者脸色大变,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
对啊,剑呢?
无名剑呢?
寻到无名剑的人呢?
一时间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莫不是被耍了?
他奶奶的,究竟是那个龟孙儿敢耍的整个武林团团转?!
正当人们的怒气达到顶点之后,这幕后的主人就出现在人们面前,只不过是离得远,人们并没有看清这人真正面目。
只见那人将无名剑随意一抛就抛到了时宴安手中。
得无名剑者就要坐上这盟主之位,成为了盟主的时宴安远远的朝笑的灿烂的赵单对视。
接下来呢,你会怎么做?时宴安有些好奇,希望这个人的把戏不会让自己失望。
在赵单的带领下,时宴安来到了属于武林盟主的一处僻静山庄之中。
先盟主去世多年这帮手下竟然没有各奔东西,反而是将这山庄打理的井井有条。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山庄此时空空荡荡,家底薄弱近乎于没有。总之就是非常贫穷。
时宴安看着啸剑山庄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再看看在一旁拢袖乐的合不拢嘴的赵单。
这小子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赵兄何时去把那鬼医请来,医治我这失忆的病症?”
赵单拿着一把折扇替时宴安扇着风,脸上的笑意收拢了些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说着:“这鬼医近日在闭关,时姑娘,不,时盟主还得委屈些日子。”
时宴安继续追问:“那这鬼医何时出关?”
赵单仔细想了想,冲着时宴安苦笑一声,脚下静悄悄的后退几步,生怕时宴安一剑把他削了。
“少则一年,多则三年。”
这小子放长线钓大鱼,什么事情需要他苦心谋划三年。要真的三年之后才能寻到昆仑镜,再回隐晟怕是要听到时砚寻的充满怨气的哭诉。
她甚至可以凭空想象三年之后的兄长的嘴脸。
知兄莫若妹,时宴安可太了解时砚寻的德性了。
“你在骗我,是不是三年之后又是三年,甚至可以是十年二十年。我怀疑你在利用我。”
赵单的脸变得哀怨起来:“我冤枉啊,时盟主。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欺瞒盟主。”
“我有些好奇。”见时宴安没有动粗的架势,赵单又暗搓搓的凑过来,脸上写满了我要吃八卦这五个大字,“姑娘忘了那个负心人不行吗?”
时宴安知道她得开始编故事了,没关系,凭她混迹界这么多年,编个逻辑贯通的故事而已,还不是信手拈来。
“我无法安心。”时宴安捂住自己的头,仿佛被这噩梦日夜磋磨一般,“我总觉得的那人亏欠我许多,原先的我从不会如此不宁,我想找到他当面对峙一番。”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刻意闭上眼睛,不让赵单发现破绽。
“还是早日放下为妙,这样只会害了自己。”赵单善解人意的开导着只露出一小半脸来的时宴安,心里嗤笑一声:这时姑娘看着冷若冰霜,漠不关情的样子,端着一副遗世独立的淡漠架子,内里却是个痴情种当真是个傻子。为了一个只记得住朦胧白影的人,就拼到如此地步,哎呀,愚蠢,着实愚蠢。
时宴安装模作样的摇摇头让自己从那朦胧背影的回忆中脱离:“事到如今,如何放下?”
“那姑娘恢复记忆后会如何做呢?”赵单倒是有些好奇。
“……我思来想去觉得,灭个族应该也不算过分。”
赵单浑身一哆嗦,收回前言,这是个狠角色。
“姑娘,这已经算不上过分了,你这是罪孽滔天啊。”听着像这时姑娘能干出来的事情,赵单回想一路上的种种有些细思极恐。
这时姑娘似乎挺不会把人命放在心上,不重视。
从杀那土匪的时候,时姑娘看他们就像看一个死物,而且她看人的眼神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枯寂感。
当时只当是被那负心人伤透了心,现在看来并不是。
赵单有些害怕,甚至觉得待在这时姑娘身边太过危险,这时姑娘本人就是个危险。
时宴安看着他惶惶不安的模样,不知道这人又想到了什么。
她编的合情合理,没有任何闪失,看这样子应当是有别的心事。
赵单犹豫不决时,时宴安刚才的话点醒了他:对啊,他还有筹码。既然这她需要那鬼医找回记忆,他也可以牵制住他。
这时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魔头之类的嗜血人物,而且情绪看着也稳定。赵单又觉得,除了那个负心人之外这时姑娘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上心的样子,那他岂不是可以……
“在想什么,脸色如此苍白?”
赵单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贴心的给时宴安扇着风:“我只是在想姑娘那负心人着实招人恨了些。”
“嗯,确实。”时宴安有些心不在焉,两人在啸剑山庄门前蹉跎许久,直到落叶和灰尘被人扬到自己脸上。
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上拿着扫把看着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没有好气的说道:“你们在这鬼鬼祟祟磨蹭这么久到底要干什么,莫不是再打这山庄的主意?我告诉你们,这山庄无论出多少银子都不卖,趁早滚一边儿去死了这条心,再死不要脸的来这当心兄弟们打断你的狗腿!”
这扫地的人吹了一声口哨,霎时间从后面出现十来号人,个个摩拳擦掌面色狰狞。
“识相的就滚回你的狗窝里去,不然在这里立个坟头住下也可以,到时候兄弟们心情好了给你俩烧点纸钱,谁规定在下面就不能吃香喝辣了?你说是不是兄弟们!”
扫地的人高呼一声,随后这十几号人就带着些地痞流氓的笑开始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