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回到肉身的瞬间,时宴安的额头上冒出些冷汗,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微微颤抖。
兔子和刘姑娘带着时宴安寻了处安全的地方仔细照料。
一人一兔拿着寒序桐一股脑抛给自己的五颜六色的瓶子,焦急的翻找着能对症的丹药。
“这瓶子上什么字都没有,如何得知是治疗什么病症的。”刘姑娘捧着几个花花绿绿的瓶子有些不知所措。
兔子沉默一会儿,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开始破罐子破摔。
“都喂进去吧,她敢放心给就表示这些都能吃。”
“对哦,有道理啊。”刘姑娘让时宴安靠在自己怀里,掰开时宴安紧闭的双唇强硬的把几枚黑不溜秋红不拉几的丹药一股脑儿的塞进嘴中。
“多喂几颗,好的快。”兔子递上几个瓶子,一个递一个喂配合默契。
直到地上出现十几瓶空空如也的瓷瓶之后,时宴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时宴安幽幽转醒一撇头就看见了堆成小山的瓶子又是两眼一黑。
怪不得她觉得有些撑呢,敢情这两个热人把药当饭给自己吃。
不过,也算是误打误撞的让自己清醒过来。
“现在我们怎么办?”刘姑娘询问着时宴安。
时宴安靠在刘姑娘怀中尝试着动了动疼得麻木的身体。
啊,暂时废了。她想。
“先休息吧。”时宴安看着泪眼婆娑的刘姑娘,只觉得脸上有些湿润一会儿只能干巴巴的学着寒序桐说了句:“别怕。”
“对,他们那么厉害,是绝对不会让我们陷入危险的,吼吼。”
时宴安让刘姑娘把自己松开,让自己靠在一处,周围有寒序桐设立的结界,只要不作死出去就会一直安全。
暴乱还在继续,人们拿起一切可用来取人性命的东西朝着那男子打去。因为没有找到那三个狼心狗肺的神仙现下只能拿他来开刀。
这人也怪能忍的,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拿出真本事来应付。许是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不会有了。被真相冲昏头脑的人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听进任何与真相背道而驰的话术。
有人一下子用锄头挥在那人的后脑勺上,那男子立马倒地没了声响。
“死了?”其中一个人上前用木棍用力戳了几下,地上的人双眼紧闭任凭怎么动作都没有声响。
咔,咔,咔,咔———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原本没了声响的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站了起来,人人察觉到不对劲纷纷散开。
男子站定后用充满血丝的眼白‘看’着这帮愚昧的村民,最后粲然一笑张开的大嘴占据了大半张脸,尖细的牙齿密密麻麻的在嘴中排列开来。
“妖怪,妖怪!”人们没有了刚才怒气腾天的架势纷纷丢下手中的利器四散逃离。
之间这男人口中涌出无数黑色的婴灵,张牙舞爪的朝逃命的村民奔去,啃食,撕咬。
看完全过程的时宴安:……怎么还有异形呢?
时宴安看着寒序桐和时砚寻二人,这二人也在看自己。她知道这是要自己做决断,救还是不救。
不救。这是时宴安的答案。
镜像本来就是难以定义的,况且本体的灵魂都快投胎两轮了。万一他们逃出去后找本体依附或是将本体取而代之,这样的话带来的麻烦接二连三,倒不如利用这个人将镜像消灭,这样也好对付不至于乏力。
“现下要出去的话可就难了,但也并不是毫无办法。”寒序桐将刘姑娘收进衣袖中,对还没有想明白的刘姑娘嘱托到:“找准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出去后一定要尽快吧房中的铜镜摔碎。”
“我知道了,国师大人。”刘姑娘明白了寒序桐的意思,全神贯注的从这一小方天地中凝视着,等待机会来临。
“你需要这个。”时宴安掏出了从林府顺来的铜镜,这是回去的关键。被收服的三个亡魂被封印在一根寒序桐的一根铜钗之中,只要他们打开铜镜首先把刘姑娘送出去。
让三个亡魂开启通道的代价很简单,寒序桐和他们协商之后答应亲自将他们送进地府,因为还未来的谋害性命所以跟下边的说说就能投个人家,不用去畜生道,饿鬼道受苦。
具体要怎么办,还是那些神仙说了算。
婴灵吃饱后变得体型硕大,又争先恐后的钻进了那人的嘴中。顿时,冲天的煞气开始四处蔓延开来,影响着他们的心智。
寒序桐和时砚寻相视一眼,最先冲出去的是寒序桐,时砚寻紧随其后保护着寒序桐的死角。
漫天的符箓随寒序桐飞舞着,形成了旋涡想缠住早已没了人形的妖物。
以太极八卦坐镇,自身做阵眼在地上形成了禁制,数十根锁链拔地而出再次缠住妖物。
寒序桐祭出拂尘单手掐诀,念起晦涩难懂的法咒想先将其压制。时砚寻则专心应对从妖物口中再次飞出的婴灵保护寒序桐不受影响,专心对付这不知是什么的妖物。
“不好!”一道煞气直冲寒序桐面门,被时砚寻抢先一步用剑斩断。
妖物挣脱禁制朝寒序桐扑来,婴灵不断从最终冒出跟着主体一起袭击。
寒序桐闪身一躲口中再次念动咒语,咬破手指凭空画出几道符箓朝着妖物打去。受到重创的妖物放慢速度,转向看起来好收拾的时砚寻身上。
时砚寻:欺负我不会法术是吧?
寒序桐:“噗!”
不出意外的被时砚寻幽怨的看了一眼,连忙正了神色帮着时砚寻。
剑身泛起淡金色的光晕,凭借着不错的伸手即便不会法术也能和眼前的妖物打着有来有回。终归不是修士之体,时砚寻听见了零件咯吱作响的声音。
“该死!”时砚寻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骂了一句。
寒序桐拿起拂尘甩向妖物,被堪堪避开。妖物身上出现了几道伤口。
时宴安抱着兔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师和哥哥默契的配合着,只要找个空档把这铜镜扔到寒序桐手中就好。
可现在哪里有机会把铜镜扔出去?双方交战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
或许她当初应该跟着时砚寻一起上战场。
“吃东西吗?吼吼。”兔子同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零食递给时宴安,安慰道:“安心,安心。他们会赢的。”
“你这么肯定的依据是什么?”
“猜的。”
……
“兔子慧眼如炬,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娃很能打的样子,况且配合的这么默契想必也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打斗了。”
“嗯。”时宴安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情况。
“宴安!”
时宴安听见了哥哥的喊声,及时将手中的铜镜用尽全力扔出去。
接住铜镜的时砚寻看向寒序桐,随后两人一点头向两处分开。寒序桐接过铜镜拔出插在发间的铜钗又是掐诀,念咒。
铜钗最尖锐的一端刺破了铜镜,刘姑娘找准时机奔向镜面碎裂的铜镜。
“真正的祭品!你们竟敢耍我!”煞气再次蔓延开来,寒序桐看见了幻觉,眼前的站的人是自己最对不起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听见眼前的人喊道:“姐姐……”
寒序桐不为所动沉静的开口,不知道是对眼前的幻想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她毫不犹豫:“你已经死了,你是我亲手杀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所以,请再一次为我去死吧!”
两次下手都毫不犹豫。
寒序桐的拂尘集中了妖物的心口处,一旁的时砚寻也勘破迷障亲手将剑刺进了喉咙之中,眼眶微红。
这般模样,不知是见到了谁。
“静心!不要被这妖物得逞!”寒序桐将时宴安刚破开迷障的神志拉回。
“我知道。”剑刃又往前送上几分。
“刘姑娘,快!”时砚寻冲着铜镜的方向扯着嗓子喊道。
这一嗓子除了刘姑娘,也让被牵制的妖物明白过来。用尽毕生修为从两人手中挣脱之后竟想把刘姑娘的魂魄吞进腹中,自己在冲出去钻进刘姑娘的躯壳之中。
“国师大人,救我!”被抓住衣摆的刘姑娘吓哭了,连忙用脚揣着还勉强被称之为脸的物体。
“天地无极,阴阳通变,急急如律令!”万千的符箓将这妖物包裹住拽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在下来助姑娘一臂之力。”时砚寻将刘姑娘用力一推,刘姑娘的魂魄终于全部进入铜镜之中。
时砚寻从半空中落地,继续和寒序桐一起和那妖物缠斗起来。
“半刻钟之内解决掉。”寒序桐算着时间,从刘姑娘的魂魄回到肉身再到摔碎铜镜不多不少正好半刻钟左右。
“没问题。”这一战时砚寻打的酣畅淋漓,束缚自己太久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一位士兵,身体中流淌着独属于军人的血性。
一个部队的小姑娘都说自己是什么,哦,对了。
她们说的是优雅。
说实在的时砚寻并不喜欢这一个称呼,这并不是一个战士该有的,战场上有的只有生死不定,和命运的博弈以及对战友死后歇斯底里的指纹和不甘。是战火,是人类为自己拼尽全力的战斗。
每天都会有人死亡,而恰巧的是他介于幸运与不幸之间。
时宴安能清晰的感知到,时砚寻杀红了眼。压抑的性子终于在今天得到了释放,他或许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温柔兄长的形象,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矜贵的气息,但到底还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战士。
究竟哪一面才是时砚寻真正的面孔,时宴安知道两者都是。放在时砚寻身上并没有什么违和感反倒是增添一种独特的气质。
她不是不知道,许多小姑娘对自己的哥哥芳心暗许。甚至拿着情书含羞带怯的跑到自己面前让自己当个牵线者。
最终的结果是,她完成了小姐姐们交代的任务,结果就是情书被原封不动的退还自己也得到了时砚寻和白霜枫苦口婆心的劝导。
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这里是兔子频道,我是今天的解说人兔子小姐,让我们把目光放到现场。好的,现在现场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目前我方占据了绝对优势。哦哦哦哦哦!我方有给敌人增添一道伤口,看来胜利是属于我们哒!”
“兔子,小姐……”时宴安缓了缓才不确定的说道:“你是女孩子?”
“我不像吗?”兔子朝她抛了个眉眼,扭捏的问道。
“这根本就毫无说服力。”
“我会努力让它有说服力的。吼吼——”
“……倒也不必。”女孩子啊……
刘姑娘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传遍围满了大夫。她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起身,跑到自己每日梳洗打扮的柜台前双手拿起铜镜高高举过头顶,咬牙用尽自己全部的气力将铜镜摔的四分五裂,并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道:“滚,都滚出去!”然后抄起一个花瓶朝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经得起打的大夫身上一摔。
人们吓的连连告退。
三个人顺利从铜镜中脱身,一个比一个狼狈。尤其是经历过一番苦战的寒序桐和时砚寻身上在关键时刻击杀妖物的时候沾了一身的腥臭气息。
闻着就让人有一种呕吐的欲望。
时砚寻尝试着抬起了自己的胳膊,果不其然,被那妖物咬的脱臼了。
当时的妖物被寒序桐困在原地后,时砚寻拿剑上前,在即将刺中命门的那一刻,妖物突然暴起死死咬住时砚寻的手臂,想将整条手臂都吞入腹中。时砚寻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避免了自己成为独臂侠的命运。
那妖物不甘心的冲向铜镜。
他们知道,这妖物若是放任留在镜中,终有一日会从镜中跑出为祸人间。所以只能趁现在消灭。
时砚寻和寒序桐合理将妖物从半空中扯下来,各自用法器定住一半身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寒序桐手中凝聚法力拍向妖物命门。在妖物灰飞烟灭的瞬间,刘姑娘就打碎了镜子,他们也在妖物灰飞烟灭之后从这铜镜中脱身。
时宴安捧起时砚寻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示意时砚寻坐下方便把这条胳膊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趁时砚寻不注意手上用力把这胳膊安回原处。
“看来宴安学的不错啊。”
“嗯。”时宴安用手指在时砚寻的后背上写道:机械专业,专业对口。
“前途大好。”时砚寻笑着伸出大手用力划拉几下时宴安毛茸茸的头顶。
“此番还是要谢谢刘姑娘帮了我们大忙。”寒序桐说道。
“不不不,国师大人就别抬举我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到是你们经此一遭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之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们的。”
刘姑娘报恩心切,想着现在有什么是自己能尽些力的。她看着国师大人突然灵光一现说道:“听闻家父经常在朝堂上针对国师大人,我可以告诉我爹,然后让我爹以后和国师大人和和气气的在朝堂上相处。”
“不必了,以丞相的性子怕是要憋出内伤来。”
刘姑娘掩唇笑道:“家父就是如此,可品行什么是好的。”
“嗯。”
“哎呦,玉茹。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我和你娘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就怕你出个什么好歹啊!”丞相大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敲了几下门之后推门而入。
双方对视几秒之后,丞相大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晦气表情关上了门。
时宴安:想必现在是在做某种心理建设吧。
“闺女,我进来了。”门再次被打开。
没开几秒又关上,如此重复不下十几次。英明的丞相大人终于接受了国师在这里,在自己闺女房中的事实。
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一脚把门踢开说道:“哎呀呀,国师大人这是在用我闺女来要挟我?!你简直痴心妄想。”
“丞相大人还未厘清事态原委就在这里开始咄咄逼人实在是有失风范啊。”
“我呸,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什么风范。就算陛下亲临丞相府我也照样骂!”
“丞相啊,在朝堂上你我针锋相对就罢了,私下里就不能客气些?”
“我跟着神棍有什么需要客气的,也就陛下信着你。”
“你错了,不止陛下信我。文武百官都信我,当然除了你。”
……
……
双方对决唾沫横飞,谁也不肯让步。
“恐怕真的只有皇上能阻止了。”刘姑娘如是评价。
三个小辈看着连个人互揭老底,相互造谣,专门往痛楚戳。主打就是一个互相伤害,寒序桐做了这么多年国师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丞相说实话还挺有意思的。
一个几千岁的人和一个五十几岁的人斗嘴,偏偏这几千岁的人看着还挺年轻。
“我去找我娘,我娘能管住我爹。”刘姑娘跑出去搬救兵,只留下时宴安和时砚寻两人相依为命,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气定神闲说话间好似闲庭信步,然人如沐春风;一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怒发冲冠。
前者是寒序桐后者是刘丞相。
来个人,快来个人啊。时宴安和时砚寻在无声的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