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精细打磨的镜子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写满了可疑二字,去问林员外,林员外吓的口齿不清。去问下人,下人也支支吾吾说不上什么原因。
有些事情还得自己亲身经历一番才能更好的应对,三人当即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当然也不能太显眼。
所以,寒序桐和时砚寻一人架着时宴安的一只胳膊蹿上屋顶,小心翼翼掀开两块瓦片往屋子里看。
这林员外大老远就看见这三人在上面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但又一想,道长不比这凡人,自然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仙人的做法,也就随着去了并差人在小院子搬来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糕点瓜果,招呼着屋顶上的三人蹲累了可以下来吃点儿。
时宴安:……你人还怪贴心嘞。
林府中的下人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讲究的就是来去如风。
看看这青天白日的,分明就是睡觉的大好时机可这三位道长却稳如老狗,不急不慢的蹲在上面何其沉熟稳重。
林员外有些担心,便下床走出屋外抬头望着雷打不动的三人不由得从心里佩服:道长当真好毅力。
好毅力的三位道长当然不知道林员外怎么想的,许久没睡觉的时宴安犯了困靠在时砚寻身上打着盹并迷迷糊糊的思考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动了。”寒序桐小声的提醒在旁边浑水摸鱼的二人。
时宴安和时砚寻听到这话立马清醒,凑到寒序桐身边往这洞里瞅着。
“你们其实大可不必。”寒序桐看着这两个人用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好奇的张望。
铜镜在桌上左右移动,停顿一会之后直接飘到空中。
怕鬼的兄妹二人在看清镜中人的样貌后默契的松开手光明正大的打量起来。
总之是个美人。
此刻美人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眉,又用手沾了些口脂往樱唇上抹着。
算算时间正是人们起床梳洗的时辰。
没错这三个人不眠不休的在房顶上蹲了将近一天。
镜中的女子举止仪态倒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衣着鲜艳,首饰华贵。这么一看铜镜中才是真正的人间。
时宴安往洞口扔块石子下去弄出些声响,铜镜中的女子浑然不觉。也就是说这女子看的只是自己并不能看到这边的情况,人家只是单纯的在照镜子而已。
“这不是邪祟,是活生生的人。”寒序桐掐指一算乐了,算不出这里的人对于铜镜中的人却能算的一清二楚。
三人下了屋顶捧着铜镜看里面的女子,寒序桐皱起眉头轻轻嘶一声:“这人好生眼熟。”她在记忆中搜罗朝堂上的官员下至九品芝麻官上至龙椅上的皇帝确实没有这号人,莫非是某个官员的家眷?这么一想也有些道理,整日和朝堂之上的那帮老油条们争辩就算是见着了也得被人围堵,势要同自己争个高下。
啊,不想了不想了,头疼。
寒序桐努力将眼镜像铜铃脸红的跟猴子一样的脸甩出去。
啊,心累。想到那年轻的陛下心更累。
“镜子……”时宴安想到什么对时砚寻说道:“哥帮我绑……不是,帮我请个人,谁都可以。”
时砚寻顷刻间便没了踪影,嗐,不就是请人嘛,他可擅长了,这不专业对口。
别说就时砚寻来无影去无踪的身影真有武林大侠那味儿了。
“请来了。”时砚寻提着一个满脸恐慌的小厮出现。
“三位大人小人就一个打杂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所谓的默契就是,只要你一个细微的动作同伴就能知道下一步的要做什么事情。
兄妹心有灵犀自不用说,寒序桐在朝堂之上混这么多年和天子打交道和权臣打交道观察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见时宴安蹲下身子尽量放缓语气让跪在地上的人别那么害怕,谁知她还没开口那小厮身体白眼一翻往后一仰大有晕过去的架势。
还是时砚寻眼疾手快将小厮扶住拇指按压人中,这才不至于让人完全晕死过去。
时宴安受到了你莫大的打击,不可置信的看着寒序桐和时砚寻:“我很恐怖?”
二人摇头。
“这人见我为什么跟见了鬼一样?”
二人还是摇头。
在时宴安的询问之下时砚寻开口:“妹啊,你应该学习一下表情的管理和语言语气的艺术。呃,总之就是在脸上表现的开朗些。你认为呢?”
“我生性如此,所以我认为你是在做梦。”时宴安现在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反驳道。
“还是我来吧。”寒序桐说完,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寒序桐蹲下身子露出堪称和蔼的笑来,一旁的时宴安见状用两根手指头向上扒拉着嘴角。
时砚寻看不下去凑上去点拨:“宴安呐,这笑须得附加外界条件和内在环境才可以。”
“请讲。”
“比如自己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又或者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念随心动自然而然的就能笑起来啦。”
时宴安放下手变得沉默起来,一时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时砚寻轻咳一声说道:“没关系,慢慢来。总会可以的,毕竟……你还有我们陪着不是,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细水长流嘛。”
“……抱歉,这好像暂时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时宴安没有看着他,一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远方,看着院中枯死的树干上。
谈话间的功夫寒序桐对小厮说道:“别担心,我三人闲来无聊想找个人来陪着玩儿场舒心的游戏。”
这一听,小厮两眼放光:“三缺一对吧,没毛病。我麻将打的可溜了。”
“……倒也不是,只是一场非常简单的游戏,不是麻将也不是别的。”
“唉,成嘞。道长您想玩儿什么,小的一定奉陪到底。”
“那……”寒序桐手指向一个方向问道:“方向?”
“南方。”小厮不理解这三个人抽什么风,费尽心思的把自己绑来就是为了认东西南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南北都分不清楚。
寒序桐又随手指了几个方向。
“西。”
“东北。”
“西南。”
小厮迷糊了,虽然不解却还是如是回答。
“好了,没事了。”寒序桐起身。
小厮爬起来弯着腰退下。
他们在镜中,而铜镜里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人间,要如何出去?
时宴安想起刚来时疯狂转动的司南,到处都有昆仑镜碎片的踪影那就是说他们现在身处昆仑镜中,这枚铜镜……
现在的他们在昆仑镜里面而这镜子又刚好映照出镜中人的样貌,那也就是说这枚铜镜只是昆仑镜在此处的一个投影。
那仅仅用镜像来解释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早得超生,喜丧不分……这些并不适用在人们的镜像投影中,那如果影像里混进真鬼呢?
镜像是没有意识的,这是常理。要说非常理的话只能用一种理由来解释那就是镜像有了自主意识,并在懵懂之中被鬼魂趁机而入就构成了今日这般景象。
昆仑镜在现实中有本体所以不受这个世界的影响,是昆仑镜将人们的一言一行映射出来形成了这一方世界。
真实不会受虚假影响,所以这座镇子其实是由有意识的镜像和鬼魂一同构成。
细思极恐,要如何在人群中分辨出真鬼是件难事。起码在街上她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影子的‘人’。
时宴安理清真相之后看着铜镜说道:“要打碎它吗?”
听完时宴安解释之后的寒序桐和时砚寻纷纷摇头。
寒序桐:“这枚铜镜只是一个投影,打碎了只会影响这座镇子还有镇子上的人们,我们还是会困在镜中。”
时砚寻:“不错,我更在意的是鬼魂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宴安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想一想就知道。镜像颠倒,生死混乱,喜丧不分。种种线索串联起来也不难让人联系起来形成一张紧密的蛛网。”
时砚寻恍然:“有道理啊。”
“嗯,所以接下来宴安要怎么做呢?”寒序桐高兴的眯起眼睛看着时宴安。
见寒序桐将皮球踢给自己,时宴安想到这本来就是西王母交代自己的任务就坦然把这皮球接住。
她知道寒序桐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推到主台上,但原因是什么现在还尚未明确。
老师的目的是什么……
时宴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所以先不想了。
“宴安啊,我很好奇。聪明如你为什么每次考试都在中游徘徊。”时砚寻小声凑在时宴安耳边说道:“为了低调?”
时宴安不置可否,因为这样会使自己少很多麻烦。别人也不会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这样就能避免事件重演。
自己的性子也很难有如胶似漆的朋友,这对于时宴安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所有人都是点头之交,又不会被无形之中孤立。
人们看见她只会觉得自己不太喜欢何人交流但本性不坏的这种印象。
但时宴安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张脸成了同学们印象最深的东西,还加了一种标签就是:只有脸好看,就是一个花瓶等等不好的言论。
但是也没人招惹,因为别人根本摸不准时宴安这个人的内里,再加上时宴安偶尔一本正经的爆出些幽默言,论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了。
“自我感觉良好。”时宴安说道。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也无权干涉。”时砚寻到是无所谓,宴安开心就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这边,寒序桐对着铜镜一阵捣鼓,丝毫没有心思听这两个兄妹说什么。半晌,寒序桐将铜镜放回原处。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引起那女子的注意,虽说这枚铜镜不能从这里摔碎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只要那名女子将那镜子打碎,他们就有出去的可能。
显然这个方法行不通。
真实可以影响虚假,但虚假对于真实却束手无措。
三个人陷入僵局。
“鬼魂是怎么进来的?”时砚寻发现了盲点,引得寒序桐和时宴安抬头。
对呀,鬼魂是怎么进来的。
既然鬼魂能够进来就意味着鬼魂知道出去的方法。
不行,还需要逮只鬼来问问。
问题是,鬼在哪儿?这玩意儿藏得可严实。
“道长,道长。”未见其人先问齐声,这林员外中气十足的喊声吓得三个人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杀意,这种杀意眨眼间消失。
寒序桐微笑的看着林员外说道:“员外今日好生欢喜,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那当然是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哦,说来听听?”
“那什么,道长您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三位移步我在慢慢同三位细说。”
寒序桐点头。
这林员外搓着苍蝇手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人身后,回头看看被仙长施法打扫干净的屋子心中早已对寒序桐等人充满了敬畏。
毕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施的法,所以这三人不定不是混吃骗钱之辈。
在林员外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座……嗯,怎么说呢,姑且像是花园的地方。
在门上还写着万华园三个大字,虽然写的不咋地。
这让时宴安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三位道长请坐。”员外喊人上了茶之后才说道:“明日便是神王游会,要知道这三位神王的面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啊。道长,你们可真有福气。”
说到这,林员外两眼放光,说话间的语气都不由得变得崇拜起来:“当初可多亏那三个大神仙收留我们,给我们以安身立命之所。要是没有他们我们指不定还在哪要饭呢。”
巧了吗这不是。
寒序桐听完林员外这番话也变得激动起来:“能一睹神仙风貌当真是泼天的福气,这说到底还是沾了林员外身上的仙缘啊。”
林员外对这句话很受用,看着寒序桐如此表现不禁疑惑道:“对你们修道之人来说这神仙不是想见就见?”
“唉~”寒序桐听林员外这么一说面上有些愧疚失落:“修道之人总归是在凡间修行,并未位列仙班何谈能见上神仙一面。要是能见也得需要身后的功德和缘分。唉呀,难,实在是难。”
“失敬,道长,失敬。我竟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和讲究。”
“无妨,不知者无罪。今日我能沾员外的光一睹神仙真容也不枉我修炼几百年。”
一听几百年,林员外有些鄙夷,才修炼几百年你也好意思当我面说。
时宴安:嗯,往年轻了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