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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宴安看着从铜镜中蹦出来的女子,此刻双方正相互凝望只等着某个人开口打破这种氛围。
那女子绞着手帕有些茫然又不知所措,只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和这三人大眼瞪小眼。
一双杏眼盯着寒序桐上下打量,半晌就抬手用手帕擦起眼泪抽抽搭搭的说道:“国师大人。”说罢就想扑上去。
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每次睡觉都被送到这来看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冲她大呼小叫,还有神神叨叨的几个术士围在她身边喷火洒水,用鞭子往她身上抽。
虽说不等但每次醒来也是吓的够呛,坐在床上好一阵才能彻底清醒。
这次梦见了国师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一半。
“姑娘你是……”寒序桐被娇柔的身体扑了满怀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放在女子的脊背上安抚着。
“我爹是当朝刘丞相,国师大人来丞相府的时候小女子曾在远处见过你。”
原来是丞相家的小姐怪不得她打眼一看便觉得这姑娘的眉眼和那老顽固有几分相似。
“国师?”时宴安和时砚寻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可置信,这瞒的挺深啊。还带扩展业务的,时宴安和时砚寻又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人。
哦,原来是老本行。
那确实挺适合当国师的。
“好了,没事了。”寒序桐面对小丫头的撒娇难免抵挡不住,现在的眉眼彻底温和下来用手轻轻拍着姑娘的背,温声细语的安慰着。
哎呀,要是宴安也能这样就可以了。
姑娘的背后是温暖了,倒是时宴安的身后有些凉意。
在寒序桐看向她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象征性的后退几步表示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时砚寻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看向时宴安:“其实,我也想……”
“不,你不想。”
……好吧,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时宴安不可能这样做。但他还是好想看看。
等姑娘情绪稳定后从寒序桐怀中脱身规规矩矩的朝寒序桐行礼:“国师大人。”
“不必如此,姑娘即是丞相府中的千金便不用行如此大礼。”寒序桐抬手轻轻将刘姑娘身子扶正,又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问道:“刘姑娘怎会出现在这里?”
“听国师的意思这里不是梦?”刘姑娘睁大眼睛看着寒序桐,即便这不是梦只要有国师在便出不了什么乱子。
“的确不是。刘姑娘,你房中的镜子留不得。”
“国师的意思是,我房中的镜子成了妖物,而你们被困在此处?”
寒序桐点头:“现下我与两位同门被困在镜中无法脱身,想来还得靠刘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等我醒来就去把镜子打碎,国师不必担忧。能帮上国师是小女子的一大幸事。”说完,她看着老实待在一旁的二位兄妹笑道:“不愧为国师同门,长得是个顶个的标致。你们也会和国师大人回宫吗?”
“不会,我们只是来此处历练,并不会参与俗事纷争。”时宴安解释道。
“这样啊……如果你们在山上觉得无趣也可来丞相府找我,京城中的趣事我也略知一二。”
“嗯,一定。”
那刘丞相行事乖张狠厉,教出来的女儿确是如一捧春水温温柔柔,想来这性子是随了娘亲。
寒序桐又想起前几天在朝堂之上和自己争的面红耳赤的模样,要不是圣上还在上面坐着恐怕就撸起袖子和自己决一死战了。
也难怪,刘丞相满腹经纶从来不信这怪力乱神之事,这般倒也正常。
近几天她借着窥探天机闭关的由头离开朝堂,那刘丞相想必也舒心不少。
时宴安和时砚寻看着姑娘对寒序桐的依赖感立马就明白这寒序桐在朝廷和民间的威望不小。
主业修仙,副业国师。
也不怪寒序桐深得民心,实在是人家真的是有大本事在身上的。
“鬼,鬼,鬼呀!”这管家屁颠屁颠的跑来向他们问个好顺便查探一下情况,谁知刚进门就被刘姑娘吓个半死。
时宴安和时砚寻眼疾手快的挡在管家身前说道:“小心,这不是一般的邪祟,快躲开让我们师姐来降服她!”
这管家也顾不得跑了,或者说已经跑不了了。此刻他的腿不听使唤的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嚷嚷着:“道长救我!!”
寒序桐朝刘姑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佯装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嘴里不住的求饶:“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啊!小女子从未害人,为何道长还要铁了心将我魂飞魄散呢?”
字字泣血,如怨如诉。
时宴安见状在心里为她的演技鼓掌:好苗子啊!
这刘姑娘挪动着身子装作体力不济的样子狼狈的朝寒序桐爬来,脸上挂着泪珠半落不落的,当真是惹人怜惜。
只见寒序桐大手一挥,那伏在地上的刘姑娘惨叫一声随后便被拢进袖中。
她背着手慢慢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管家嗤笑一声。
这一声嗤笑将修仙者的蔑视和高傲展现的淋漓尽致。
“起来吧,那女鬼已经被我降服。此后这林府就能回归清净了。”
见寒序桐这么容易就将女鬼降服心下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冲着寒序桐真心实意的磕了几个。嘴里高呼:“道长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小的这就去通知老爷,让老爷为三位摆酒设宴。”
寒序桐一颔首,那管家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连滚带爬的去向那林员外通报。他甚至还跑跑掉了一只鞋子。
不过片刻功夫那林员外就前呼后拥的来到这里,神情激动。
向寒序桐行了个大礼,寒序桐也不拦着就受了林员外几拜。
“道长,那女鬼当真被你降服啦?”
“自然,员外请看。”
寒序桐将手臂抬起,宽大的袖袍里面是一处幻境,那邪祟正冲着他哀嚎:“道长,冤枉啊!您就发发慈悲将小女子放出去吧!”
林员外见着那女鬼如此痛苦的模样,咧开嘴露出金灿灿的牙说道:“道长好本事!”
“旁门左道,不足挂齿。”寒序桐谦虚道。
时宴安和时砚寻此刻已经离开,眼下正值黄昏时刻。在林员外未到之前,二人便向寒序桐说了几句后离开。
酒桌宴席上的恭维他们就不掺乎了,只留下寒序桐一人来与那林员外周旋。
往常这时候大街上还没有几个人,但今天神王游会,人们脸上喜气洋洋换上了崭新的白衣裳,手里捧着一沓纸钱朝长街上洒的热火朝天。
“中元到,迎神王。”小孩子围城一个圆圈手拉手唱着歌谣。
“大慈大悲的神仙保佑,保佑啊……”一个老太太在长街一旁烧着纸钱觉得有两道探究的视线盯着自己便抬头冲那两个年轻人露出阴森的笑来。
“婆婆,我家穷没那么多钱能不能让我们沾沾光?我和妹妹二人相依为命是在是没有亲近之人。”时砚寻对上妇人的视线,等妇人朝他们招手便拉着时宴安来到妇人面前,围着发出蓝色火焰的火盆蹲下身子,又接过好心的老妇人递过来的纸钱。
兄妹两个就蹲在地上烧起来。
“刚到这的?”老妇人见着两个模样俊俏的年轻人心下欢喜,面上又带着些惋惜打量着被火光映照成蓝色的两张脸。
“可惜喽,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妇人摇摇头又我那个盆中扔下几张,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
这两人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活人气息,听老妇人这么一说。时宴安心下便有了谱。
这老太太是镜像,分辨不出活人与鬼魂。
二人被戳中了伤心事,尤其是时砚寻听见老妇人说这话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这位妇人见自己戳中了伤心事,便乐呵呵的安慰道:“没事,没事。这极乐镇也是蛮好的。”
“婆婆,我们初来乍到的也不熟悉,我看这里热闹非凡不似旁处那般阴森寒冷,这极乐镇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比那满是活人的人间还要好上几分。”时宴安干脆坐在地上抱着腿将脸挡住让人看不清表情。
光是这般竟然人平白生出几分落寞之感。
“呵呵,这极乐镇能有今天多亏了那位神通广大的神仙,可以说没有那神仙就没有极乐镇。”
“神仙?”时宴安扬起头看着慈祥的老妇人问道。
“对呀,具体是叫什么咱也不清楚,镇子上的人呐张口闭口就是那位神仙大人。”
“这神仙如此厉害,为什么不设个庙宇供奉呢?”说真的,时砚寻将这个镇子里里外外都查看一番,竟连一座庙宇都没有。
“神仙不让,说是受之有愧。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神仙听了直接挨家挨户的告知,这才没有修建。唉,真是个好神仙呐!”
厚厚的一摞纸钱被三个人烧完之后,时宴安和时砚寻起身道谢。那老妇人从身上摸索出几张纸钱放到二人手上说道:“今日可热闹的紧呢,你们在这无依无靠的,老婆子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就把这些给你们去买些小玩意儿。”
“谢谢。”兄妹两个说道。
“呵呵,去玩儿吧。”
见这镜像这么热情这让时宴安和时砚寻有些不好意思,虽说这只是镜像映射出本体的习惯性格但却像个真正的人一般。
脱离了本体的镜像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演化出自己的意识,生出了血肉,聚集在这里组成了极乐镇。
但这并没有影响二人的判断,甚至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刘姑娘在睡梦中被送来此地,那之后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要是所有的活人都被困在此地那身体便会死亡。
这是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哥,我总觉得身上少了些东西。”
“什么?”听见时宴安这么一说他站在时宴安身前弯腰看看,又让她转了个圏笃定道:“没有。”
“嘶——总觉得自己应该抱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时砚寻跟时宴安一样摸着下巴思考。
“是一只可爱的兔子呀。”
“对哦!”兄妹两恍然大悟,就说少什么东西呢,原来是一只兔子。
“请二位低下你们高贵的头颅。”
二人齐齐低头便看到一只灰头土脸的兔子正无声的控诉着。
“天气真好,对吧哥哥。”
“啊,对呀。都出现幻听了。”
兔子:……
“你们知道我差点被卖了吗?你们知道我有多么艰难的逃避那些小鬼的围追堵截吗?你们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多么艰辛吗?不!你们不知道!苍天呐!我只是一只柔弱的兔子呀!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啊!?”
时宴安有些心虚,不禁想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扔下这只可怜的兔子的。
好像也没影响,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终归是自己的错,还是认了吧。
时宴安弯下腰拎起兔子的后领子用手怕怕尘土,干净之后把兔子揣进怀中:“抱歉。”
“哼——”
时宴安不知道怎么哄一只正在气头上的兔子,看向时砚寻。
“……别看我,我没经验。”
……
……
这气一会儿就能消下去吧,应该吧……
“祝您二位贵人早得超生。”
还是那红衣乞丐,吊儿郎当的在墙根下翘着二郎腿晃悠,见他们往这边看就露出八颗牙齿冲他们嘿嘿傻笑:“贵人,这是贵人呐。”
时宴安和时砚寻心下觉得奇怪正要往那乞丐身边凑,人群如潮水一般涌来。
时砚寻护着时宴安这才不至于将二人冲散,等会回过神来那乞丐没了踪影。
“神仙呐,是神仙呐!”
“哎呦,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人们自觉在两侧排开,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时宴安和时砚寻见状也跟着人群一起下跪,锣鼓声,唢呐声传到耳朵边上时,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所谓的神仙脸色青黑,身上穿着官袍样式的衣物,头上戴着顶白色的官帽,气定神闲的坐在一个轿子上任由其抬着。
派头到是做的挺足,只可惜不知真神仙,是三个人模狗样的鬼魂。
时砚寻来到这世界这么长时间虽说不能向寻常人一般修炼,但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几个是鬼。”时砚寻小声说道。
也确实,鬼怪按照常理来说是比镜像的档次高上几分,但都半斤八两。
这时人们起身簇拥着轿撵浩浩汤汤的朝一处刚搭建起来的祭台前,蓝色的火焰在半空中飘着形成了莲花形状。
时宴安踮起脚尖努力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朝祭台上看。
别说真挺像回事儿的。
突然脚下腾空身体一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宴安便紧紧抱住时砚寻的头。
“宴安,松手。你想谋杀亲哥啊。”时宴安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时砚寻的肩膀上,怕自己掉下来还贴心的抬起手臂拖着。
“来,看看什么情况。我就不看了。”时砚寻说道。
视野相当清晰的时宴安抬手朝祭台上望去,不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向时砚寻传递着信息:“有些无聊。”
“嗯?”
“等等,哥,你先别动我看见老师了。”
“具体在哪个方位?”
“东北方向,啊,她看见我了还朝我招手。我要不也招下手?”
“嗯,好哇。”时砚寻语气轻松。
时宴安也朝寒序桐的方向用兔子招手,打完招呼后。时宴安让兔子面对自己说道:“我发现了你的美丽之处。”
兔子一脸娇羞捂着脸扭动着身子说道:“真的嘛~”
“是的,你有一种与这个时代割裂的美感。”言外之意就是这只兔子长得太过于现代化,与这里格格不入。
兔子:“……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