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依看着鲜嫩的桃花，不知怎么的，心情都舒畅了许多，不自觉笑起来。
倒也没计较她自说自话的事，而是顺着她的话开口：“好吧，那你说，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面前的女孩朝她露出一个笑，伸出了手：“交个朋友吧，我叫苏安，你呢。”
在柳雪依从小受到的管教中，大家闺秀是被规定了必须笑不露齿的，因为这样才是知羞耻的女子。
但看着面前女子露出了雪白牙齿的笑，她并不感觉有什么好羞耻的，只觉得，这样笑起来好看极了。
柳雪依伸出了手，和她相握：“我叫，柳雪依。”
没人知道，那一天她看着手中的花枝看了许久，好像能透过这小小的一枝桃花，想象到漫山开得正艳的桃树。
她从小足不出户，接触到的外面世界也只仅限于纸上。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书上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到底是怎样的景象。
苏安是江湖儿女，游历过很多地方，看见过很多她连听都未听说过的事物，每次来找她时，都会将这些讲给她听。
柳雪依听得津津有味，像是能亲眼看见府外那个绚丽多彩的世界一般。
而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了许久。
苏安的行踪本就不定，她也没想到，两人会在这见面。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柳雪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是不是又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苏安面色有些怪异，身体僵硬了一瞬，连忙扯开话题：“这个等之后再说吧，你不是马上就要去前殿拜佛吗？”
“这倒是。”
柳雪依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很快转移了关注点：“主持还在筹备工作，应该待会儿就会开始了。”
想起在山腰看见的那抹身影，苏安扯了扯她的衣袖开口：“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柳雪依有些错愕：“你怎么突然想去拜佛了？”
“我就是，还没见识过皇家礼佛，有点好奇。”苏安眨了眨眼，盯着她：“不行吗？”
柳雪依笑了笑：“当然可以，你假扮成我的侍女，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妙严寺装潢宏伟，萦绕着淡淡的香火气，大殿内的佛像庄严又肃穆，平等着看着众生。
按照流程，需先由皇室族亲礼佛，再是各位大臣。
所以苏安跟着柳雪依进去的时候，皇帝和瑞王已经站在了那里，另外还有一个身影，看着装打扮，应该是当朝太后了。
苏安跟着一众侍女站在门口，悄悄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站在首位的那抹清隽身影上。
年轻的皇帝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明黄的龙袍穿在他身上，只显得一身贵气。
他淡淡垂眸，从僧人手中接过香，依礼向佛祖行了三鞠躬礼。
一旁闭目诵经的太后却突然睁开了眼开口：“皇上，佛祖面前不行跪拜之礼，怕是会显得心不诚。”
话落，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太后是卫家的人，先帝在时，她就是贵妃，若不是膝下无子，以卫家的权势，这太子之位，怕是也落不到当今皇帝的头上。
在场众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折辱皇帝。
哪有让皇帝跪拜佛像的道理。
凝固的气氛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缓和。
妙严寺的主持须发皆白，和眉善目：“陛下乃一国之主，当然不用行跪拜之礼。”
众人心中那口气还没松下，太后一句话又让他们提了起来。
“既然是要为万民祈福，陛下理应做出表率才是，向佛祖跪拜，佛祖也才能感应到皇上对万民的心意。”
苏安忍不住拧起眉头，就算卫家权势滔天，这太后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太后这是说的什么话。”
年轻的帝王终于抬起眼，看向了咄咄逼人的太后。
清朗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跪拜与否并不重要，祈祷看的是心，心若虔诚，不跪自敬。”
帝王的声音似笑非笑：“心若不诚，不管装的再怎么像，这佛祖也是一眼就看得穿的。”
这话意有所指，太后眼皮颤了颤，沉下了脸。
老主持垂着眸，上前继续开口：“皇上说的是，况且您身为一国之主，和佛祖一样都是接受别人跪拜的身份，断然没有跪拜佛像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后也没了反驳的余地，索性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之后的流程进行的很顺利，礼佛结束后，皇帝回了宫，只是皇室的其他成员还需要留在寺庙，沐浴戒斋三日以示诚意。
苏安也暂时在柳雪依身边留了下来，这里可比不了京城内的治安，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女主的安全。
妙严寺内，主持的院落中，本该回到皇宫的帝王，此刻却穿着常服与主持相对而坐。
主持执起茶壶，为面前的帝王倒了一杯茶，淡淡的茶雾晕起，一时有些模糊了视线。
“陛下，请。”主持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
齐佑淡淡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执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甘醇可口，香韵独特，静安主持烹茶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妙。”
主持神色淡淡：“陛下过誉了，这本就是最上乘的西湖龙井，老朽的手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齐佑长睫微颤，看着杯中漾开的水纹：“我记得，父王最钟爱的就是西湖龙井，每次得了好的茶叶，就常找您一起评茶论道。”
“陛下说的没错，若不是先皇，老朽也怕是没机会尝到这等品质的西湖龙井。”主持老神在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齐佑放下茶杯，抬起了眼：“您应该知道，我今日来此，不是与您谈论茶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