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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双抢”之后耘田忙(1 / 1)


每年的夏末秋初,双抢结束,接下来要忙的农事是耘田一一为禾苗松土、除草、施肥。“禾耘三道仓仓满”,耘田,有利于水稻分蘗生长,一块水田里的禾苗,通常要耘三遍。

我第一次参与耘田,是在13岁那年双抢结束之后。夹山下的那一片水田,插下去十多天的秧苗开始返青,长得不高,田里的杂草也不多。父亲用锄头将堵在田埂缺口上的石块和泥土挖开排水,然后教我耘田的方法。父亲说,耘田时要双手并用,把禾苗周边的土松一松,将杂草连根拔起,然后按入泥土中就可以了。

耘田和插秧一样,也要选好每行的禾苗棵数,然后一行一行推进。完成一列再开始另一列。所不同的是,插秧时双腿后移,人往后退,而耘田人是向前进的。原来耘田这么简单,我看了一遍就会了。

于是我也高卷裤脚,开始耘田。我双手并用,十指当耙,伸长双臂从左到右耘了十棵,又从右向左耘了十棵,不一会儿,就从秧田的这一头耘到另一头,我发现耘田比插秧快多了。累了,就站起来伸伸懒腰,然后用脚趾松土踩草,并不耽误干活。

耘田的时候经常会有意外收获。田水未放时,不少田螺停在稻秧边,身子把螺壳高高顶起,伸出两根触角,正在水中看风景呢,高兴起来了,还会在水田里打两个滚,不过它的本领也就只有这些。泥鳅则在水?停停蹿蹿,一副警惕的模样。听见我的趟水声,泥鳅赶忙往远处溜,田螺只会把触角收起,将肉身藏进螺壳里,以为这样就安全了。第一次跟父亲去耘田,我捡到田螺就往衣兜里塞,抓到泥鳅就无处安置了,只好将其放生。下次再去耘田,我在腰间系了一个小鱼篓,耘完一个上午的田,工分挣到了,田螺捡到了,泥鳅也捉来了。

一丘田耘完,父亲把田埂上的缺口堵上后,挽着装肥料的畚箕开始往稻田里撒化肥。耘过田的禾苗嗖嗖往上长,不到一星期,秧棵子比原来高出许多,分的糵也更多了。

禾苗要开始耘第二遍的时候,田里的野草可就多了,我叫得出名字的只有鸭舌草、野慈姑和泽泻。泽泻开白色小花,很漂亮,有时真不忍心将其拔除。野慈菇也开白色小花,它的球茎是可以吃的,所以,遇到野慈菇,我会深挖,球茎大的,摘下,也扔进小鱼篓,然后将花叶一并踩进泥底。鸭舌草真是名副其实啊,那叶子一片片碧绿碧绿的,状如鸭舌,其花蓝色,淡雅清新。鸭舌草的生命力极强,往往成片生长,是很好的猪饲料,也是稻苗的最大敌人。闽北方言称鸭舌草为“阔车”,翻译为普通话是“蝌菜”。

有一次,生产队长来到田间检查耘田情况,他让大家都到路边休息一会儿,听他讲话。队长说耘田属中耕,是保证水稻丰收的重要环节,要求大家除草务净,尤其是“阔车”,更要斩草除根。耘田者中有几个福州知青,听不懂闽北方言,队长对他们只好讲普通话,可是他不知道“阔”用普通话怎么说。

“你们要把田里的那个菜拔干净。”

“什么菜?”

“那个那个什么菜……”

“队长,田里没有菜呀。”

知青们听得一脸懵圈,社员们听了却哈哈大笑。队长讪笑着,要在场的小学生当翻译。

见队长如此狼狈,蓉子随口说出“蝌菜”二字,然后悄悄地对我说:

“这个老鸡嬷真笨,拔一棵给他们看不就全明白了?”

老鸡嬷是社员们给我们队长取的绰号,因为他喜欢讲话,一天到晚呱拉呱拉的,聒噪得就像那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耘田虽然比插秧容易,但弯腰久了,也会腰酸背痛,双手在泥田里不停抓耙,皮肤会发白起皱,有时甚至会溃烂。耘第三遍田时,禾苗已经很高,这时难受的,就不仅仅是腰和手了,脸部也开始被日渐成熟的禾叶戳割。

其实耘田是有工具的,这工具的名称就叫耘田耙,用铁制成,梯形中空,底边较窄的一头有个铁箍,套着一根长竹竿作柄,看去像个放大了的削水果的铁刨子。用耘田耙耘田比较轻松,耘田时人只需站着,双手握着耙柄,在禾苗的缝隙间推动铁耙头,草除了,土也松了,不必受上述诸苦。但杂交水稻都是密植的,禾苗间距太窄,耘田耙无用武之地。

过后几天,父亲带着我去给南坑塘的单季稻耘田,用的是耘田耙,那一次的体验太独特了,下一篇再写。

13岁那年的暑假,我第一次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跟着父亲学会了插秧和耘田。从这一年开始,一直到我出嫁前,每一年的暑假,我都在田里摸爬滚打。那些年,我吃过父辈们吃的苦,受过他们受的累,年少时的我也曾怨过恨过,但中年之后,我却对那段经历充满了感激之情。

汪曾祺老先生在他的作品《随遇而安》中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他说是右派的身份让他有机会到农村劳动,是农村的生活丰富了他的阅历。他的这句话是很能引起我的共鸣的。确实,田间劳动虽然苦,但也锻练了我的身体,丰富了我的阅历,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精神,而这些,不正是不可多得的人生财富吗?能拥有这样的人生财富,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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