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椿没有撒谎。
她梦见过。
冰冷的实验室里,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沉默地站在实验台旁边,身后的女人咄咄不休地逼他。
“宋彻,我警告你,如果你再给我搞出幺蛾子,我随时可以让你消失,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你这个人,哦,不对有,是你的替身,你的替身会代替你活在这个世界上。”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随便你。”
这句话似乎惹毛了那个女人,她踩着高跟鞋愤怒地走上前,指着男人鼻子骂。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如果不想干,随时有人可以顶替你。”
“那就试试看。”
梦就到这里,鹿椿只知道这些,甚至没看清梦中女人和男人的脸。
鹿椿这个消息给霍庭森带来突破性的进展。
宋有思说她哥哥曾经是顶尖医学院高材生,结合鹿椿的话,这就不难猜出金安雾的目的。
她在用宋彻帮他们研发病毒。
但是按照宋有思的说法,她哥哥是个两袖清风,臣心如水的人。
这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到底被用什么威胁了?
即便金升不是她的哥哥,但面对着宋彻的脸,她依旧狠不下心。
她给金升洗了头发,擦掉脸上的血迹,给他修剪指甲。
这一刻,在某种意义上,宋有思真的把金升当成哥哥。
……
鬼夜继续查研究所,徐愉和霍庭森决定再去一次金安雾的别墅,看看从那里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没想到,从地下室回来的第二天,鹿椿病倒了。
她被紧急送往医院,一阵抢救以后,医生宣布鹿椿是中毒了。
并且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类似于花毒病毒。
中毒者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中,在幻境中迷失自我。
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
在幻境中生活一辈子,在幻境中死亡。
徐愉差点倒在病房门口,处在崩溃边缘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呢?”
霍庭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知道,鹿椿命数来了。
徐愉哭着扑进霍庭森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崩溃出声,“为什么?霍庭森,为什么?沈湫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把鹿椿带走?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她明明还这么年轻。”
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她的人生还有那么长。
霍庭森抱住她,任由她在他怀里崩溃大哭。
路过的病人和护士仿佛对此习以为常,谁也没有特别注意这个正在痛苦中挣扎的姑娘。
……
鹿椿觉得她进入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比南山公馆的后花园还要漂亮。
她光着脚踩着刚洒过一层露水的草地上,到处都是花香,微微吸一口,沁人心脾。
鹿椿很开心,她喜欢这个美丽的地方。
如果能把这个地方带回去送给姐姐就更好了。
鹿椿怀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往前走。
她拨开挡住视线的绿藤,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帧类似于电影画面的影像。
在岛上,神明初遇陈黛和鹿山青。
神明:“陈黛,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怀孕。”
还没等陈黛开心,神明继续说:“但这个孩子留不住,就在刚才,她的心跳停了。”
“我可以帮助你们让这个孩子死而复生,但是作为交换,我有一个要求。”
“在找到两位神迹之前,我会住在你们小女儿的身体里。”
“不过作为神明的载体,她会获得一些特殊能力,比如预知,但同时也会遭到神明无意识的反噬,例如寿命短,或者其他。”
一番纠结后,陈黛和鹿山青同意了,于是鹿椿顺利降生……
鹿椿继续往前走,拨开绿藤,面前是一个小池塘,周围满是粉色蔷薇,干净的水面上落满粉色的花瓣。
低眸,鹿椿从水面上看到她三岁时的样子。
她拿着一个小风筝,乘着风在岛上跑来跑去。
有些坏脾气的小朋友欺负她,“鹿椿,你好丑。”
“鹿椿,你是个傻子。”
“鹿椿,你的跑步姿势好难看。”
“鹿椿,我妈妈说你是岛上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个小公主。”
“鹿椿,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吗?”
“鹿椿,你姐姐死了。”
小小的女孩拿着风筝站在原地,眼神木讷,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岁厌走过来。
岁家世世代代忠心岛主。
岁厌从小就是鹿椿的保护神。
他对着那群小孩凶巴巴地说:“谁再敢说鹿椿,我就把那个人扔进大海里,让鲨鱼吃了它。”
小孩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跑开了。
画面消失,一阵风吹来,抖落几瓣淡粉色的蔷薇。
鹿椿知道,风在让她继续走。
她摘下一朵蔷薇拿走手里玩,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条长长的鲜花走廊出来,是一片蝴蝶园。
一个蓝色的小蝴蝶扑腾扑腾飞到鹿椿肩膀上,让她看到自己的十一岁。
那年,岛上全部的人都知道岛主家的小女儿是个发育不全的小孩。
背地议论少不了。
更恐怖的是,有一些已经懂得性知识的男孩子,经常暗戳戳欺负鹿椿。
“小孩,你把裤子脱了。”
“妹妹,给你一颗糖,我亲你一分钟。”
“这小姑娘虽然是个傻子,但长得可真好看。”
“草!真的真的他妈的太好看了,这就是个傻子对我来说也无所谓。这白白软软的小脸蛋儿太吸引人了。”
那天,在海边,鹿椿差点被欺负。
她不知道她怎么回家的,她不知道她怎么收拾那群小流氓的。
那群人开始扒她衣服时,她忽然没了意识,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坐在小板凳上,陈黛正在给她梳头发。
小蝴蝶飞走了,鹿椿想要往前走,但是没路了,藤蔓挡住的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鹿椿往回走,她换了个方向,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
“鹿椿同学!”
忽然一道声音。
像是凭空来的,没有出发地,没有目的地。
仿佛是人睡梦中的呓语。
“鹿椿,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