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亮起后,霍庭森把手里的枪抛给霍北,站在原地沉默地点了支烟。
护士来提醒医院走廊禁止抽烟时,霍庭森只投给她一个森冷的目光,那眸底没有丝毫温度。
最后还是蒋盛为这个护士解了围,他烦躁地皱了皱眉,“整个医院都是三爷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丢工作就赶紧滚。”
小护士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这男人可能就是传言中那位久居国外的霍三爷,背后腾的一下生起冷汗,连忙拔腿离开。
过了会儿,霍庭森转身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单手抄进裤袋,一只手的指尖火红的猩火忽明忽灭。
蒋盛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担心霍庭森也受伤,于是道,“三爷,我让人来帮您处理伤口。”
看样子三爷是不可能在小夫人从手术室出来前离开这里,如果三爷受伤了,只能让医生来到这里帮他处理伤口。
“不用。”霍庭森闻言,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衬衫,眉心蹙起,仿佛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这是徐愉的血。”
他说话时,视线落在自己衬衫上干涸的血迹处。
蒋盛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刚才那句话惹到三爷,他敏锐地意识到,现在任何有关小夫人的话题对此刻的三爷来说都是敏感话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庭森脚边的地板上落了一地的烟灰。
蒋盛看了眼那一地烟灰,下意识皱了皱眉。
虽说三爷以前也抽烟,但自从和小夫人结婚后基本就把这玩意戒了,现在……
蒋盛默默瞅了眼面无表情的霍北,对方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眸底和霍庭森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不愧是三爷培养出的保镖,蒋盛在心里默默想。
然后又把“小夫人”这三个字在心里放在和“霍三爷”这三个字一样的高度,蒋盛才敢偷偷松口气。
今天是个好天气,伴随着太阳缓慢升起的脚步,手术室的灯倏然熄灭,自动门向两边打开,护士和医生推着徐愉出来。
那位被霍庭森用枪指过的医生摘掉口罩叹了口气,蒋盛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去看霍庭森的表情。
和他想的一样,三爷神情阴冷得让人可怕,站在他身后的霍北正在拔枪。
医生也看到了霍北的动作,顾不得擦自己头上的汗,连忙开口道,“三爷放心,徐小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此话一出,霍北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收回已经对准医生的枪。
蒋盛也无语地瞄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叹气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叹气,再晚一点估计三爷已经把他毙了。
霍庭森心中在此之前一直沉重地镶在他心脏上的枷锁,在这一刻倏然松了,紧接着一阵习习和风吹过他的心脏。
就像一块被冻住的冰面倏然开裂,可以看到,那开裂处孕育着一朵恬和的睡莲。
徐愉当天就被送到了普通病房,她身上的伤口虽然多,但好在都不是致命伤。
直到确认徐愉平安后,霍庭森才掐灭此前一直燃在他指尖的烟。
他身上烟味很重,蒋盛让人送来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霍庭森在徐愉病房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刮干净胡子。
站在洗手池前扣着袖扣时,余光看到被他扔在脏衣篓里的衣服,勾唇舒然一笑,他何时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
徐愉受伤这件事霍庭森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好让她能安心休息。
手术后一直到当天深夜,徐愉才被饿醒,她睁不开眼,胃里的痉挛快把她折磨死了。
忽然委屈得落泪,虚弱地小声说,“三哥,我好饿。”
最后一个字被从她嘴里吐出来后,徐愉感觉到自己被人从病床上扶起来,靠在床头上,霍庭森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一碗熬得松软的米粥。
“张嘴。”话音升起间,霍庭森用小勺子盛了粥,碰了碰她的唇。
徐愉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吃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把一碗粥吃完,她才觉得身体渐渐回暖。
接着,霍庭森又喂了她点其他清淡的食物。
“我不吃了。”霍庭森再次把食物送到她嘴边时,徐愉伸手把他的手臂推到一边,然后说。
霍庭森把手里的餐盒放在病床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绯色的薄唇被他微不可见地抿了下,温声问,“还疼吗?”
知道他的问句是什么意思,徐愉慢慢睁开眼睛,霍庭森正低身看着她,眼里染着担心。
病房里开着暖光壁灯,他陷在忽明忽暗的阴影中,只是那双纯黑色的深邃眼眸在夜色里依旧清醒如旧。
徐愉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他带她离开森林里的那段时间,霍庭森好像叫了她一声“愉儿。”
这么亲昵的称呼不都是恋人才这样叫的吗?徐愉心脏那处暖暖的,尽管身体很疼,但她还是开心地弯了弯眸,对他说,“三哥,已经不太疼了。”
“别在我面前撒谎。”霍庭森沉声说,说话间抬手帮她拉好被子。
徐愉瘪瘪嘴,眸光透过浓长的黑睫投向他,两条秀气的眉毛软软地耷拉在眉骨上,霍庭森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抬手把床头的壁灯调得更亮些。
“很疼吗?”霍庭森低声问,病房安静无声,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对徐愉格外有诱惑力。
她像是一个在麦田里迷路的孩子,在暮色降临时忽然听到了从远方传来呼唤她的晚钟,在一刹那间,她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霍庭森找到她,并且把她带出了那座黑暗恐怖的森林。
“三哥。”徐愉抿了抿唇,眼眶变得红红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姗姗来迟,霸占了她整个心房。
粉唇颤抖着还没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淌出来,落在她的枕边。
一见到她哭,下意识以为她是被疼哭的,霍庭森抬起眉峰,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不哭了,过了今晚就不会这么疼了。”
“不是。”徐愉抽了抽鼻子,“我不是因为这个哭。”
“那是因为什么?”霍庭森顺着她的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