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国公父子于第二天早早地起身着手准备进宫事宜。
饭厅里头,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地上着菜。林氏看着对面精神有些不济的父子俩,哑然失笑道:“难道你们一大一小的昨夜都没睡好不成?怎的今日如此没气色。”
信国公嫌弃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儿子,低头喝粥。尹清晏无奈地出声解释道:“父亲昨夜让儿子在书房里将述职的内容写出来给他过目一番,所以忙得晚了点儿。”
“你爹他呀,就是好为人师。”林氏打趣道。饭桌上信国公尹达充耳不闻,专心吃菜。
早膳过后,父子二人便启程进宫去了。
“太后娘娘,外头广平伯夫人求见。”寿康宫宫女进殿通传道。
太后身穿一袭乌金色八宝边刺绣宫装,闻言轻皱眉头,有些头疼道:“她怎得又来了?”
一旁太后的贴身宫女芊荷轻声提醒道:“太后娘娘,伯夫人怕是为了沈小姐而来。”
太后脱下了金色的护甲,眼底都是对伯夫人的厌恶之色,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宣吧。”
广平伯夫人赵氏恭敬叩拜道:“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故意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水才叫起。“赵氏,你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广平伯夫人陪笑地解释道:“臣妇想着宁儿的十四岁生辰眼看就快到了,这次是特意进宫送生辰贺礼来的,怎么说臣妇也是她的生身母亲。”
“哦?这个时候想起来你是攸宁的母亲了?哀家怎么记得当年你为了改嫁给广平伯,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太后似笑非笑开口嘲讽道。
赵氏嘴边的笑意逐渐消失了,她有些心虚地瞄了太后一眼,闪烁其辞道:“太后娘娘您恕罪啊!臣妇那个时候也是迫于无奈,宁儿她爹当初为国捐躯的死讯传来之时,臣妇慌了心神,急于找一个依靠,不至于让我们娘俩儿活活饿死。”
“可臣妇的婆母不让臣妇带着孩子一同嫁进伯府,臣妇只得暂时将她寄养在远房亲戚家里头,也留下了宁儿的乳母贴身照料她,并不是娘娘您口中所说的极力撇清母女之间的关系。”赵氏努力地为自己之前的狠心之举找尽借口。
可惜太后不吃她这一套,冷哼一声道:“赵氏,要不是宁儿的乳母,辗转各方不辞辛苦地联络到沈将军曾经的部下,哀家和皇帝都不知晓她和攸宁就要被你口中所谓的远房亲戚给虐待折磨死了!你以为哀家会信你的一面之词吗!可笑!”
赵氏还想张口反驳,被太后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行了,哀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听你说这些废话。你给宁儿的生辰礼,哀家做主留下了,至于她收与不收,决断在她,哀家无法保证。”
“芊荷,送广平伯夫人出宫。”太后随意地挥了挥衣袖吩咐道。
芊荷领命走到赵氏跟前,语调平稳地提醒道:“广平伯夫人,您请。”
广平伯夫人一脸灰败随着芊荷离开了寿康宫。太后身边另一位得力的大宫女汀兰轻柔地为她按摩穴位,一边温声安慰道:“太后娘娘,为了广平伯夫人这样的人动气伤身不值得。”
太后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宁儿多懂事的孩子,当初小小的人儿骨瘦嶙峋的,哀家都不敢认。怎么说也是忠臣之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也狠得下心不要她,哀家一想起来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赵氏,哪里配当宁儿的母亲。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了,哪里有此等坐享其成的好事!”
汀兰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沈小姐,昨儿她将抄写好的佛经交给奴婢,还问起太后您近日来的身子状况,让奴婢劝劝您千万别因为小事动气。这不今日为了您的午膳能用多些,沈小姐还特地去找御厨开发新菜色。”
一提起沈攸宁,太后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她笑着说道:“这孩子!哀家都让她不要整日地关在屋子里抄写佛经,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多出去走走逛逛。她倒好,天天围着哀家这个老人家打转。”
汀兰顺着太后的话头夸赞沈攸宁道:“沈小姐这是孝敬您呢,毕竟她也算是跟在您身边长大,这么看来太后娘娘您的后福在这呢。”
被寿康宫几人谈论着的主人公沈攸宁这会儿正从御膳房里出来,她想着太后这几日来食欲不振,便来到御膳房和御厨商量改变一下今日寿康宫的午膳菜色。
“小姐,那边好像是寿康宫的芊荷姑姑和广平伯夫人。”沈攸宁的丫鬟出声说道。
沈攸宁声音像含了冰一样,朱唇轻启:“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宁儿!”那边宫道上的广平伯夫人惊喜地出声喊道。一旁的芊荷暗道不妙,本想拉住赵氏,结果没想到被赵氏一把甩开了手。
只见广平伯夫人急步走到沈攸宁面前,激动地开腔道:“宁儿,你看我们母女两个多有缘份,在这儿也能遇到,真是老天爷保佑!”
沈攸宁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正色道:“广平伯夫人,如果您没什么要事,请恕攸宁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哎!”赵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沈攸宁的手,面上有些生气道:“孩子,你怎么都不喊我一声娘,你我母女什么时候生疏至此了?”
芊荷看着事态有些不妙,赶紧从中劝说道:“广平伯夫人,您进宫耗费了许久,广平伯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要不先随奴婢离开吧。”
赵氏心中的怒火越发地旺盛起来,她此时也顾不上世家夫人的体面了,语带哭腔大声地指责道:“沈攸宁,你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的存在?亏我还眼巴巴地进宫给你送生辰贺礼!”
面对赵氏的责问,沈攸宁反而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微微启唇说道:“广平伯夫人,你我母女的缘分早在多年以前便消失殆尽了。生恩与养恩,在我沈攸宁的心目中分得清清楚楚,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您见面,攸宁告退。”
话音刚落,女子没有半分留恋的转身就走,碧落色的衣摆在微风中划出一抹流畅的弧度。
留下当众哭泣的广平伯夫人和她身旁一脸无奈的芊荷在原地。
不远处的信国公父子也目睹了这一幕,他们方才从勤政殿面见过宣文帝之后便打算出宫去,没想到走到半路上正巧遇见了广平伯府夫人与沈攸宁二人争执的景象。
尹清晏想到方才那位名叫沈攸宁的女子,出声问道:“父亲,广平伯不是姓魏吗?”
信国公眉眼沉沉,叹气道:“回去再说,宫里人多眼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