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云汉的引路下,朱云飞在东厂提督衙门,见到了王承恩。
“卑职朱云飞,拜见王提督。”见到端坐在上位的王承恩,朱云飞不卑不亢的上前一步,躬身作揖行了一礼。
“朱副总兵,陛下让本官向你问话,山东现在局势如何?”
王承恩与朱云飞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因为张云汉的关系,王承恩也收过朱云飞的好处。
所以他也没有太摆谱,示意朱云飞落座后,下人奉上茶点。
“山东布政司行省,已经全部收复,卑职与登莱巡抚曾樱大人,正在积极救治灾民,这是卑职的折子。”
“还请王提督过目,呈报陛下。”
说罢,朱云飞从怀中拿出一本厚厚的折子,双手呈到了王承恩手中。
接过朱云飞手中的折子,王承恩并没有在意,随手翻了翻的他,很快就被其中描述的战事给吸引了。
火烧昌邑,驰援寿光,莱州交战,莱阳城下水淹三军……
当看到朱云飞手中的奏折,记录的详细军报,王承恩神情瞬间凝重,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的他。
一脸惊疑的问道:“朱将军,这么说,你率领登莱兵马,不但守住了登莱二府,还歼灭了四万建奴鞑子?”
“甚至直接把建奴击溃,迫使他们不得不北逃?”
“王提督,卑职所奏之事,桩桩件件属实,绝无半点虚假。”朱云飞一脸平静的回了一句。
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折子,说道:“王提督,这是卑职,弹劾首辅周延儒,欺君罔上,抢夺功劳奏折。”
“还请王提督代为上呈陛下。”
“另外,卑职已经请人,向都察院御史台递了折子,相信明日一早,这些折子也会呈送到陛下龙案前。”
王承恩脸色微微一变,接过折子的他,看到朱云飞弹劾周延儒,欺君罔上,督师期间,屯兵北通州一线,拦截过往商贩流民。
抢夺他呈送的军功首级,杀良冒功等事件。
“这,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看到朱云飞这封折子,王承恩也是心头一惊。
当朝首辅大学士周延儒,就在一个时辰前,次辅陈演,兵部尚书冯元飚,还在谨身殿,为周延儒喊冤请功。
不明就里的皇帝,还下旨内阁拟票,准备加封周延儒为太师。
太师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文官的最高荣誉。
因为太师之名,始于三千年前的商朝。
殷纣王之时,箕子为太师,周武王时,姜子牙为太师。
秦汉时代,太师都是三公之首,非宰相和大功绩者,不可加太师衔。
“王提督,绝无半点误会,周延儒大忠似奸,欺君罔上,罪在不赦,卑职代表死难的二十万山东百姓。”
“受灾的百万百姓,誓要向周延儒讨个公道,还请王提督向陛下奏明。”
朱云飞昂首而起,拱手说道:“若王提督不愿意奏明陛下,明早卑职只有敲响登闻鼓,向陛下喊冤了。”
“兹事体大,容我想想……”王承恩喃喃自语之下,不觉后背发凉,这事要是真的,周延儒万死难辞啊。
弹劾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而且罪名如此之大,一旦确立那就是死罪啊。
他王承恩可不是魏忠贤,可担不起如此重则。
“王提督,你应该去山东看看,就因为周延儒这个腐儒,处置不当,导致山东几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尸骨盈于野,饿殍遍地。”
“那种凄惨的场景,当真是神人共愤,不杀周延儒,不足以平万民怨恨。”
朱云飞正气凛然的逼视着王承恩,锐利的目光,让王承恩头一次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即便是面对皇帝,王承恩都没有感受过如此压力。
“你、你暂且退下,我回宫再说,再说吧。”王承恩现在真是有些后悔,不该接下这趟浑水。
“王提督,明日早朝完,我若没有接到消息,必然敲响登闻鼓,向天子直面上奏。”
朱云飞拱手一拜,施施然然出了提督衙门。
“宋庆,你拿上这份奏折,去见指挥使骆养性大人,告诉他这事我已经上报王提督。”
登上马车的朱云飞,拿出另一份奏折,交到宋庆手中。
“卑职立刻去办。”宋庆拱手而去。
“回驿馆。”朱云飞淡淡一笑,吩咐驾车的石柱道。
王承恩会不会上报,朱云飞不知道,但他相信骆养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接到宋庆的折子,一定会告诉皇帝。
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若他不上报,事后被皇帝知道了,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那就真当到头了。
京城东街之上,右佥都御史左懋第府邸。
正午的时候,左懋第下值刚回到家,便见到门子来报,有客人拜访。
接过拜帖的左懋第,看到署名莱阳赵士骥,宋玫之时,向来沉稳的左懋第,不由惊呼道。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刚刚脱下袍服的左懋第,几乎是一溜烟的来到府门口。
“学生拜见先生。”左懋第见到来人果真是赵士骥时,站在门槛内,躬身作揖拜道。
“仲及不必如此,老朽愧不敢当。”赵士骥连忙拱手回礼。
“文玉兄有礼了。”接着左懋第又向宋玫行了一礼。
“仲及兄,冒昧来访,还望莫怪。”看着一身绯色官袍的左懋第,宋玫想到此行若是顺利,必然可以官复原职。
也是心头暗喜,一脸笑容的作揖还礼说道。
“请入内一叙。”左懋第微微一笑,侧身伸手示意二人入内。
进入大堂之后,分宾主入座,下人送上茶点。
左懋第歉意的说道:“不知先生和文玉兄前来,招待不周,先用一些茶点,然后咱们在把酒言欢。”
“仲及客气了,我们已经用过饭,不必麻烦。”
赵士骥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两封书信:“这是令堂给你的书信,这封是你族兄左懋甲给你的。”
“多谢先生捎信。”左懋第一脸欣喜的接过书信,二话不说的拆了开来。
身为朝廷大员,山东遭遇建奴大军洗劫一事,他也早就知道。
这些时日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挂念家中老母,以及莱阳老家的族人。
正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说的就是左懋第眼下的心情,山东战火已经延续数月,他可不是心急如焚。
刚才他之所以匆匆出门相迎,为的不就是想知道家中情况。
左懋第先看了母亲的家书,得知母亲平安,并诉说了登莱副总兵朱云飞,率领莱阳军民,英雄抗清的事迹。
左懋第也是激动万分,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接着他又看了族兄左懋甲的书信,左懋甲的书信之中,多是陈述山东发生的战事,以及左家子弟功绩之事。
“先生,文玉兄,这位朱副总兵何许人也,竟然凭借区区万余人马,破建奴数万,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左懋第看罢书信,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二人问道。
“仲及无需怀疑,我莱阳各家子弟,以及家丁仆人皆可作证,绝无半点虚言。”赵士骥一缕颔下胡须,正色的回道。
“仲及兄,先生的人品难道还用怀疑吗?”宋玫不满的问道。
“如此大事,京中竟然没有耳闻,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啊。”左懋第讪讪一笑,有些吃惊的说道。
“原因很简单,朱将军上报的奏折,以及杀敌首级,被周延儒贪墨了。”宋玫虽然与周延儒有交情,但这事事关他的前程。
他自是毫不客气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直接说明了来意,并拿出了朱云飞的弹劾奏折。
“竟有此事?”左懋第想到前些时日,周延儒捷报频传,还真送了一万颗首级入京请功,顿时勃然变色。
“先生,文玉兄这事重大,我需要与朱云飞将军确认面谈,并与监察御史商议,确保无误,才能上书弹劾。”
左懋第思虑之下,神情有些凝重的看着二人说道。
“仲及不必为难,其实朱将军已经托关系,向司礼监上弹劾折子了,你只需要在陛下询问的时候,配合一下就好。”
赵士骥想起朱云飞的嘱托,遂开口说道。
“如此就好办了。”闻言的左懋第,也不由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京师德胜门内,周延儒也刚刚接到陈演派人送来的消息。
得知皇帝准备晋封他为太师的消息。
“恭喜阁老,荣登三公高位,此等荣耀,我朝未有啊。”周延儒帐下的幕僚董廷献,以及攀附的他亲家冯铨,纷纷拱手表示祝贺。
“陛下圣明啊!”红光满面的周延儒,紧了紧身上的貂绒大氅,难掩喜色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