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许可辗转难眠。
王青今天没回去,和她睡一个床,说:“我的亲大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许可说:“青,你鬼点子多,你帮我拿个主意。”
王青说:“你不是吧?道余的头都说拧就拧了,你还需要别人替你拿主意?”
许可说:“这事儿,我自己还真下不了决心。”
王青坐起来,说:“真稀奇了,说说吧,什么事儿?”
许可说:“我想把完整的屋漏法传给乐乐。”
王青瞪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亲姐,你不会是思想也失控了吧?”
许可打掉她的手,没好气的说:“我好着呢。”
王青说:“那你咋这么想呢?”
许可说:“乐乐这孩子不错,虽然他不善于表达,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对现在的身份其实挺认可的。”
王青狐疑的说:“桑国羊那老东西给你灌迷魂汤了?”
许可说:“他要是想,我倒是也不反对,关键是人家没有。”
王青忧心忡忡的说:“坏了,思想真失控了,连这种没羞没臊的话都能张口就来,以前没有个万儿八千的,你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许可说:“那也得看人,以前那些是什么货色?不是贪图我的美貌,就是找我办户口,桑国羊呢?那可是能和你男人掰手腕的奇人。”
王青说:“这话倒也没毛病。”
随即叹了口气,说:“就是长得丑了点。”
许可说:“男人嘛,关了灯不都一个样儿?”
王青眼神怪怪的,说:“亲姐,你从哪看的这种奇葩理论?”
许可说:“咋?”
王青被她纯洁又愚蠢的目光打败了,悻悻的说:“没咋,所以,你是为了桑国羊,要把完整的屋漏法传给乐乐?”
许可说:“这倒不是,桑国羊虽然有点儿吸引我,但是我还不至于为了他违背祖训。”
王青说:“明白了,修习屋漏法的弊端没想到应在了这里,你去吧,我不拦着你。”
许可说:“行吧,这可是你让我去的,回头许家的列祖列宗问起来,你可得给我撑住。”
王青无奈的说:“你可真是我亲姐,这种事让我抗。”
许可嬉笑着去了。
少倾,周易祭出心象宝塔,露出思索神色,说:“您的意思,屋漏法其实并非是一种类似降劫术的巫术?”
许可认真的说:“不仅仅是降劫,也可以是赐福,凡事都有正反、阴阳。”
周易的心象宝塔迅速转动,快速解析许可话里的意思,试探着说:“您的意思是逆向运行?”
许可点点头,说:“原理如此,但是还要有心法做支撑,如果没有心法,倒行逆施,一身学问脉络立刻就会烂得稀碎。
乐乐,记住,降劫的窍门可以外传,但是心法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咱们家的不传之秘。”
周易闻言,说:“妈,要不等考试结束了,咱们再商量这事吧,我这才刚刚见神,不能贪多嚼不烂。”
许可说:“你有心象宝塔,不会嚼不烂的。”
周易想了想,说:“明天就要考试了,我不想分心。”
许可说:“就是因为要考试了,妈才急着让你学这个东西。”
周易还要拒绝,许可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别磨磨叽叽的了。”
周易说:“好。”
许可这才笑眯眯的说:“乖!”
两个小时以后,许可离去,周易心头涌上怪异,屋漏法的逆向心法并不艰深晦涩,有心象宝塔的佐助,周易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但是掌握归掌握,运用起来却异常吃力,就好像一只蚍蜉能够抬眼看得到大树,却没办法倚靠自己的力量去撼动它。
完整的屋漏法一共分为三个层次,一是转归,当初在蓝鲸鱼商会,许可已经演示过。
转归原本是医学名词,意味着病情发展到瓜熟蒂落的阶段,开始彻底好转或者恶化,在屋漏法里,转归的意思更丰富一些,分为降劫和赐福两层含义,据许可所言,屋漏法修炼到国士境界,对显道境及以下的弟子,甚至可以一言定生死,一言决祸福,对于同级以及国士以上的弟子也可产生无差别攻击,有种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意思,区别只在于攻击力度的大小。
周易将之理解为定性。
二是缠绵,所谓此情绵绵无绝期,只要被修炼屋漏法的人盯上,此人便好似胖老太得了关节炎、高血压,老病缠身,驱之不散。这种症状有的严重,有的轻微,但是关键时刻,却往往成为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就是,被屋漏法扫中,便如黑夜灯塔,一定距离之内,屋漏法的主人洞若观火,对其行踪了如指掌。
周易换了个思路,将缠绵理解为政策存续期,新人上马,老人幕后,在新的政策没有完全替代旧政策之前,旧政策依旧会持续发挥作用,直到反客为主,重新占据主导地位,或者被强力手段清除。
最后一个是后遗,是转归和缠绵两种神通的彻底引爆,在对方体内形成不可逆的变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他的生命特征。这种改变可以是向好的,大到层阶、命格,小到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也可以是向坏的,变成病秧子或者天煞孤星。
这个层次,周易称之为“流毒”,或者“流芳”。
思考到这里,周易蓦然心中一动,想起曾经在心象魔宗的藏书阁看到的一段话:“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有过关梁国的经历,周易知道,所谓天官、地官、水官自然不是所谓的什么神灵,只是机缘巧合下,山川地理暗中契合了某种规则,从而具备了某种外界看来不可思议的灵性。这种灵性看似玄乎,其实和瓜果蔬菜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供人采摘使用的,无外乎数量多少,对人的价值有大有小罢了。
记载那段话的书上还记载着:“真都元阳,紫微宫主,自然大圣,赐福天官,统摄天界,役使鬼神,保天长存。中元赦罪,主帝元君,灵真大圣,社稷之神,滋生万物,长养下民,祛除妖怪,保安家国,内外安宁。下元解厄,金阙洞阴大帝水君,清冷之神,驱雷逐电,海晏河清。”
周易心中升起明悟,似乎这本书和屋漏法开篇要义不谋而合。
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关联呢?
赐福,赦罪,解厄,是不是降劫的反向而行?
一时间,思绪纷至沓来。
他又想起师父,因为那本书本就是师父特意为他寻来的,包括关梁国之行,师父说是为了避风头,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刻意为之。
只不过,师父设计了这么多,为的又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师父感觉到扑朔迷离,以前很清晰明了的事情,等他来了仙都城,好像就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暗中有一只黑手正在那他以往经历的东西串联起来,这些东西单个来看都不起眼,但是串联起来之后,就成了组成雪崩的一部分。
他不由自主卷入其中,已经不确定结果是好是坏。
所以,师兄的入京之旅该提上日程了。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师兄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小易,这么晚了,有事吗?”
周易说:“师兄,有师父的消息了吗?”
师兄干脆的说:“有!”
周易一怔,他本是随口一问,其实对师父的行踪并没有报任何把握,不过随即心里一喜,说:“他在哪儿?”
师兄说:“还能在哪儿?走了?”
周易失声:“走了?”
师兄怪笑一声,说:“当然走了,春梦了无痕嘛!”
周易反应过来,说:“师兄,你可真不要脸,荤素不忌,连师父的主意都打。”
师兄压制住笑声,说:“小易,你别误会,师父上午给我托了个梦。”
周易说:“所以,你以为是在梦里,就把师父那啥了?”
师兄尴尬的说:“这倒没有,不过当时我确实在那啥。”
周易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说:“师父给你说什么了没有?”
师兄说:“师父说是没能彻底知行合一,就算进阶了显道境能够细胞动员也百搭。”
周易问:“啥意思?”
师兄吞吞吐吐的说:“师父说,我这病是命里带来的,就算去了仙都城也没用,叫我不要去了。
还说他看错了我,把偌大的家业交给我,本想着我能扎扎实实沉下心练功,一步一个脚印进阶显道,没想到我竟然那么存不住气。后来还打了我一巴掌。”
周易安慰他说:“毕竟是个梦,你别当真。”
师兄哭丧着说:“可是,醒过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脸上真的被人抽了一个巴掌印儿。”
周易说:“咱们那儿蚊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师兄说:“你的意思是我梦里打蚊子呢?”
周易说:“总不能是师父他老人家阴魂不散,看到你继承他遗产的方式,真找你算账来了吧?”
师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说:“那不能够,指定是有蚊子咬我呢。”
周易说:“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对了,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仙都城?”
师兄说:“明儿一早,明儿一早我就买票去。”
周易说:“那行,我帮你联系好医生,治好了病,你也别急着走,难得来一次,在仙都城好好转转。”
师兄说:“都听你的,小易,我先不和你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会儿家里有点儿冷,我去拿床被子。”
周易说:“行。”
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周易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也许这就是家人的作用吧,在你失落的时候,总是能够以自己凄惨的遭遇让你再一次重拾生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