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内,十一名考官面面相觑。
半晌,贾云宜坑坑巴巴的说:“倒也别出心裁,是不是?”
张真揉了揉眉心,说:“题干要求倒是完成了,就是路子有点儿邪。”
常武说:“我倒不这么认为,不就是把骨灰搓成弹丸吗?咱们魔教把人挫骨扬灰的事做的还少吗?”
朱食夫说:“一码归一码,这事儿吧,我总觉得膈应得慌,毕竟崔氏可是那李宇的母亲,咱们是魔教不假,但是是魔教可不意味着就能枉顾人伦。
张督学说得没错,办这事儿的路子有点儿邪,此风不可长,咱们是魔教,不是邪教。”
房名远说:“珍爱生命,反对邪教!”
这话一出,房名远发现不光张真、贾云宜,就连朱食夫、夏少安、苗独一几人看自己的眼光也怪怪的。
房名远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那就崇尚科学,反对邪教?”
朱食夫几人顿时不想搭理他了。
李坤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李宇此举,确实有违纲常,倘若不加制止,流行出去,只怕顷刻之间,就会造成极大极恶劣的社会影响。不过,李宇本人想不到这种邪性法子,他之所以做这些事,都是受许乐教唆,我认为当首先处理许乐。”
苗独一说:“家庭是组建宗派的基石,倘若在一家之内,父不爱子,子不尊父,乃至互相伤害,最终损害的还是宗派利益,损耗的乃是国之根本。须知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各位,此事要慎重。
你认为呢?夏督学。”
谁知夏少安一反常态,抱着膀子,讥笑:“诸位,这算个什么事儿?我就问问在座的各位,即便他许乐不采取这个法子,而是直接把那姚家老小都给杀了,然后光明正大的带着崔氏的尸骨埋进姚家的祖坟,你们敢不扶他上去吗?”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少倾,还是贾云宜干笑了几声,说:“要不然我们只能当个督学,做不了宗主呢?一碰到学术问题,下意识就忘了政治站位,这种没有大局意识的毛病,咱们得改!”
这话说的没一点儿毛病,连一直和他不对付的朱食夫几人也是连连点头,说:“这话说得不亏理,咱们这一身成就都是宗派培养的,咱们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努力了一把,不能书呆子气一犯,就数祖忘典。”
张真说:“行了,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过吧,下一题谁来出?”
“我吧!”
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同志举了举手,说:“反对他的和爱护他的,都已经出过题了,这最后一道题就交给我吧。”
贾云宜循声看去,认出说话之人是驭象宗的督学吕国范。他对吕国范这人印象不坏,因为吕国范曾经当着朱食夫的面扬言和他们尿不到一壶里去。
张真从善如流的说:“那就由国范出题。”
这时,周易心神也已经回归,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贾云宜,看到贾云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做对了。
吕国范的出题倒是直接,简单问了下周易的身体状况,得知他心神无碍,便直接给出了题干,同样是一道人际沟通类的题目,不过按他说的,这道题区别于别的题目,是一道在现实中悬而未决的难题。
采取的方式也很超脱,选择了当面沟通。
得到周易允许,吕国范直接把他拉入到与事主的对话空间。
彼此问了个好。
事主说:“我家生意越做越大,茶盐布匹、牲畜粮食等皆有涉及,为了方便管理,每一个行当,我各提了一个人做大掌柜,这些大掌柜得居高位,个个雄心勃发,奋勇争先,把我家事业做得越发鼎盛。唯独有一个创业阶段就开始跟随我的老人,因为人生目标达成,没有了动力,意兴萧索,日日迟到早退,莫说开拓事业,便是守成也渐渐力不从心,这种情况,你有何建议?”
周易猜测着对方的意图,说:“既然你选出的那么多大掌柜事业都做的不错,那你为何不再另选一人把他换掉?”
事主说:“打江山的功臣,哪能说换就换?强行换了,有卸磨杀驴的嫌疑,只会让其他人心寒。”
“而且,我与他之间,情同兄弟,换下他,我也不忍!”
周易说:“那何不另设一清贵高位给他,清贵却无实权,该有的待遇一点不少,该人前显贵的重要场合,统统让他出席,重要的工作却不劳烦于他,既不会寒了别人的心,也不会因为他的懈怠,对你家事业造成损害。”
事主说:“据我观察,明面上这么做的虽然只有他一个,但是暗中有此想法的功臣非他一人,都想躺在功劳簿上享福,设立一个清贵岗位不难,我就怕设立一个之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这种事牵一发则动全身。另外,眼下,我家生意正处于一个关键点,不宜大动干戈!”
周易欲要建言帮此人增加一副手充任常务副掌柜,负责日常事务,蓦然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写了一句:“此人年岁如何?身体如何?你可知他为何迟到早退?迟到早退之后,又去干了些什么?”
对方似乎被周易问得十分诧异,等了一会儿才道:“我那兄弟今年五十有二,身体康健,因为中年丧妻,在家中也没什么好干,迟到早退的功夫,几乎都在喝茶遛鸟,下棋舞剑。”
得到这个消息,周易蓦然心中一动,又想起师父来。师父这人喜欢玩,而且不加节制,逢年过节,或者心象魔宗和万象魔宗有什么大事要事发生的重要节点,都会奖励一下自己。发展到后来,即便不是逢年过节,道听途说了什么,不管喜事还是难受的事,也会找个借口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奖励自己奖励得多了,师父有段时间有点儿一蹶不振,面对原来那些谈心对象,便力不从心起来,他那时面对人生的态度便是能躲就躲,风轻云淡,闲云野鹤一般。连累得自己也跟着他游山玩水了大半年,直到师父寻到良药,治好顽疾。
周易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笑意,说:“既然是打江山的兄弟,他中年丧妻,孤苦无依,为何不为他续弦?我建议阁下择一年轻女子,全职在家照顾他。”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周易以为这次自己考砸了的时候,事主说:“选个什么样的?”
周易想了想说:“风骚点的。”
考场内,再次鸦雀无声,张真两个手指按着脑袋,似乎被周易逗笑了,又似乎有点儿被周易这儿戏的回答惹恼了。
朱食夫、苗独一、李坤、房名远憋着古怪的笑意,想要笑出来,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古怪的笑意中夹杂着垂头丧气。
贾云宜和常武则是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本以为这小子够惊艳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惊艳,一张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作为出题人的吕国范也是这副表情,不过他没有急着下结论。这道题,他没有骗周易,确实是一道在现实中悬而未决的难题,而且就发生在他分管的一个秘境。
作为秘境的实际管理者,他有权限掌管一套推演法阵,可以近乎百分百的模拟事态现状,推算演绎事情发展走向,在没有外力干扰的理想状态下,结果非常准确。
这个过程很快,约莫一刻钟,结果就出来了。吕国范看罢,哑然失笑,在推演走向里,他那兄弟果然不堪征伐,蜜月还没过,就铁青着脸上班去了,并且美其名曰要在新岗位上大干一场,不,是有新作为,直接在办公室支了一张床。
吕国范把演绎结果呈送给张真看,张真乐了,说:“你说,我该说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呢?还是真有本事呢?”
贾云宜伸过头来,看到结果,说:“当然是有真本事,老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被他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朱食夫几人也传阅着看了答案,均是有些郁闷,只有年纪最轻的夏少安心有戚戚的说:“这大概便是中年夫妻的纯友谊。”
这话一出,朱食夫几人看夏少安的眼神顿时怪怪的。
“别出机杼,饶有童趣!”
一个声音响起。
贾云宜惊愕,这说话之人是意象宗的督学王哲。在他印象里,王哲此人一向有些不合群,不是假清高那种,是真的沉默寡言,有时候一天也不见得能和众人说一句话。这一度让贾云宜以为王哲能当上意象宗的督学纯粹靠关系,王家可是意象宗的大家族。
王哲见贾云宜这般注视自己,问:“怎么?我说的不对?”
贾云宜讪讪的说:“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哲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人云亦云,不知所谓。”
贾云宜:“……”
张真咳嗽了一声,说:“大家都看过推演结果了,可有什么异议?”
朱食夫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夏少安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作了一个往上推的手势,朱食夫顿时垂头丧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真扫了众人一眼,对最后一名没有发言的人问:“贺督学,你以为呢?”
这位是万象宗的督学贺阁老,贺阁老和王哲在这个小群体里都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不同的是,王哲是不爱讲,贺阁老是不屑讲,这是来自万象魔宗第一大宗的傲娇。
见张真点到了自己头上,贺阁老也不好藏着掖着,说:“没意见。”
张真这才点点头,说:“既然都没有异议,那我宣布,下午的面试到此结束,考生许乐三道题的回答均取得满分,每道题10分,合计得分30分。
考试结束,请考生离场。”
拉扯之力再现,画面一转,周易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八零一的一个楼层,跟着众人慢慢的往外走。
周易看了看墙面上的文字,心里不由一跳,墙面上写着“99层”三个字。
但是就在刚刚,上面写的还是“66层”,他仔细回溯了一下记忆,确定了这个事情。
看看四周众人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他也装作不曾注意,慢吞吞的挪动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