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装秋装都做几身,尺寸就让谢华问了拿过来。
贺宣这会儿到了陆家没多久,刚准备开席。
师傅家里老大在外当官,师母就让大儿媳跟着上任。
只剩下陆家四人,加贺宣正好五个,因为人不多,没有男女分席。
阿枫上次跟贺宣已经熟悉了,不过他没去白鹿洞书院,而是进了国子监念书,正跟贺宣说着国子监的规矩。
阿菱是师母的小女儿,年纪跟贺宣相仿,已经定了人家,不过师父师母舍不得太早嫁女儿,约定十八才出阁。
陆家用饭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其他倒是没什么要求,不过大家用餐礼仪都很好,只夹自己面前的几个菜。
师母觉得哪些菜色好,就用公筷夹给贺宣一些,让他多吃点,别客气。
饭后,大家漱口,在正堂说说话,师傅跟往常态度不一样,气氛明显轻松许多。
哪怕贺宣跟阿枫说些京城的闲事,也不会训斥,反而告知这些事情背后,京里有哪些人家的弯弯绕绕。
眼见着天色将晚,贺宣时不时看眼屋外,不知道三哥吃过饭没有,准备休息了吗?
正准备提出告辞,师母开口留宿。
“阿宣,晚上就在家里住吧,阿枫把屋子都选好了,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你跟我说,师母给你重新布置。”
“师母,盛情难却,可今日有些不便。”按理说不该推辞,贺宣心中有些愧疚,辜负师母的好意。
“家中安排了人明日回乡,我离乡一年了,只寄了几封书信回去,还有些话要嘱咐,所以...”
把于五郎回乡一事告知,师父师母点头称是,倒也没有多留,只说把屋子留着,下次过来住。
贺宣上了车,就让小竹抓紧时间回去。
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宣回来的时候,谢端正在书房作画,本来这个时辰应该回屋休息,可少了一人,顿感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听到外面的动静,谢端心中猜测会不会是小四回来了,立马放下笔,往屋外走去,一探究竟。
看到贺宣出现在面前,有种微妙的喜悦,脱口而出道。
“陆家没留你宿一夜?”
贺宣好笑的瞥了三哥一眼,这语气,透露着隐晦的欣喜,却有些傲娇的酸味,故意曲解着说。
“屋子都收拾好了,本打算跟师兄秉烛夜谈,但想着于五郎明日就要回乡了,担心他落下东西,特地回来交代几句,现在赶回去,估计能在宵禁前到。”
谢端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坏蛋小四,敢调侃我。”
两人笑闹几句,把这茬过了。
贺宣去浴室洗漱,谢端回书房把东西收拾好。
自从两人关系确定,二进这几间屋子,没有传唤不得进入,平时下人是不会随意进来的,谢华值夜也在边上的屋子。
小竹他们则是干完活后,就回前院休息。
一些小事,都是贺宣和谢端自己动手的。
洗过澡后,贺宣换上了新做的里衣。
八月的季节,贺宣晚上都是穿着抱腹睡得,这不是三哥新得了衣裳高兴,非要一起穿上。
回到卧室,感受到一阵凉爽,贺宣坐在罗汉榻上,用巾帕擦拭头发,正觉得手酸,三哥就进来了。
穿着一样的雪白里衣,明明个子只差了小半个头,为什么身形看起来就是三哥更挺拔些。
贺宣内心羡慕,手上动作一点都看不出来,把巾帕丢给三哥,自己侧过身。
谢端接过帕子,熟练的走到榻边,帮小四擦头发。
有些事情,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擦了几次头发后,谢端做的很是熟练,轻重有数,不会把头皮扯疼。
擦头发这件事情,想想除了小四,还没有人能享受到自己的服侍。
不过谢端还是很喜欢做的,从背后摸着小四的脑袋,有种全然交付的感觉,就像狸奴一样,相信你,才会把肚皮给你摸摸。
等到发梢干的差不多,贺宣眼皮子都开始打架,头上按得太舒服,快睡着了。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倒也没做什么,不过感觉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心里好像沉甸甸的,很充实。
一早醒来,府里手忙脚乱的,贺宣要去书院,正在清点行囊。
于五郎回乡的牛车,也正在套车,因为东西多,昨晚就装好了车,只等套上牛,就可以出发。
两方人马吃过早饭,厨房里小兰往油纸里装着干粮,给公子的食盒都拿上车了。
一切就绪,三辆牛车同时出发,出城的路正好是一起的。
到城外,贺宣就跟于五郎他们分开,该说的,该叮嘱的,都讲过了,目送着于五郎的车架离开。
贺青“驾”的一声,让牛儿迈开步伐,往白鹿洞书院走去。
书院把有资格参加联赛的人员要求公布出来,第一条就是旬考名次必须是前二十名,太差了书院也拿不出手。
不过这种联赛目的也很明显,不管是在各大书院中展示底蕴,还是为了给学生找个出路,都优先往年的学长们,贺宣他们这些今年刚入学的,只有三个名额。
据师傅说,这还是带去打杂的,唯一的好处就是长长见识。
贺宣自然不关心,成绩排在前几位的学子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要是三年后中了举,再谋个官职比给人家当吏员强多了。
比较在意的是,成绩不上不下,中举机会不大,家中条件也不是很好的学子,就想早些找个出路。
之前总磨叽贺宣他们饭食的王琦就是其中一员,他的名次还算达标,但今年带他去可能性不大,主要是名额就三人,怎么说都是按名次排序,前面的学子不去才能轮到后面。
王琦虽说达标了,但也在十几名浮动,想去书院联赛,就动了歪脑筋。
买点东西讨好先生,不过以他家里的条件,贵重的送不起,送差了等于打水漂。
贺宣怎么知道这事的,因为王琦把同窗中条件好些的都化了一遍缘。
甲字房是他重点化缘对象,当然了,人家也没直接说要给先生送礼,而是拐着弯跟同窗们借钱,借的也不多,几百文,一般学子实在磨不过也就给了。
轮到贺宣他们屋的时候,甲字房的同窗基本上都听说过王琦借钱的事情。
一开始还真觉得可能是家里钱忘给了,但借了这么多同窗,总有几个长心眼的,一合计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你悄悄跟我说,我再偷偷一传,王琦借钱送礼的事情就给捅开了。
这时候,孟长生他们几个都借钱给王琦了,贺宣算是最后几个,下午休息时间都在师傅那里干活,找不到人。
正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贺宣和傅晶对视一眼,问道:“谁啊?”
“我,我找贺兄。”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傅晶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却用嘴型告诉贺宣,来化缘的。
贺宣听过王琦借钱的事情,不借吧,这人特别能磨叽,休息时间就来纠缠,索性给点,花钱买个清净,还好他借的也不多。
贺宣按照大家给的数额准备了一角碎银子,大约两百文,拿好钱出去开门,就耽误了些时间。
傅晶都准备休息了,贺宣不打算邀请王琦进屋,站在门口说。
“王琦,我们正要休息呢,这个时辰过来有什么事吗?”
王琦往屋里看看,想进去说,毕竟外面还是有人路过的,看贺宣堵在门口,根本没有请自己进屋的想法,放低了声音直接道。
“贺兄,我这几日有些困难,吃饭都成问题,想跟你借些银钱周转几日。”
这套话术王琦已经说得很熟练,刚开始还会脸红,这会儿就像背书一样顺口而出。
“这样啊,我身上银钱不多了。”
贺宣也想早早睡觉,拿出装好的银角子,准备给王琦,就当日行一善,反正要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王琦眼巴巴看着贺宣的动作,看到钱袋子里只有小小的一个银角子,很是失望,平常看贺宣挺大方的,怎么自己来借钱就没钱了。
“那个,贺兄,我借的不多,你看一两银子行吗?过几日周转开了,就还给你。”
话是这么说的,但什么时候能周转开,谁知道呢。
贺宣就有些不高兴了,孟长生丰叔明他们都说了,王琦跟不少人借钱,大家也就给了二百文左右,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涨价了。
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
“贺兄,我也不是白拿你的钱,我听人说,你是东昌府来的,家中还有嫡母在世,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愿意帮你保守秘密。”
难怪到自己这里就涨价,原来拿捏到“把柄”了。
不过是谁告诉他的呢?
王琦只是一个穷秀才,自己的身世书院里知道的人不多,他是不可能打探到的,肯定有人故意透露给他。
而且只说了一半,他知道自己是个庶子,却不知道我还有官职,不然不会是这个态度。
王琦眼见贺宣变了脸色,还以为自己能拿到钱,有些得意,要是这个把柄好用,下次就不用找这么多人借,直接跟贺宣要就行。
“谁告诉你的?”
“~什么?”贺宣突然发问,王琦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改口了。
“我就是知道,你要是不想书院众人皆知,就借我一,不二两银子。”
王琦差点被诈出来,想到贺宣的穿着光鲜,饭食不差,还拜了陆先生做师傅,家里肯定有钱,干脆多要些出来。
贺宣也看出来了,王琦这会儿根本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敲诈,不要以为二两银子不多,那是普通人三四个月的工钱。
这回要是给了,下次要的更多,索性一回都不给,这么一想,干脆释然了,把银角子重新放回去。
“很抱歉,王琦兄,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没法借你。”
至于自己是庶子的身份,他爱说就去说,要是有同窗因为这个原因,跟自己断交,也是自己识人不清。
从王琦嘴里问到背后之人,贺宣倒是想过,不过这人像个癞蛤蟆,有些膈应,不想多打交道。
自己也没啥不可告人之事,要是对方有所图谋,总会出现的。
听到贺宣张嘴说胡话,王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他手里有钱。
“好,贺宣,你一点情面都不讲,以后可别怪我。”
“王兄请便,天色已晚,我们要休息了。”贺宣说完就关门。
剩王琦一人在走廊上,不敢置信,本来最有把握借到钱的就是贺宣,没想到这么不给面子。
哼,果然有钱人心都是黑的,同窗这么久,自己遇到事情,连伸把手都不肯,王琦越想越气,这口气决不能这么咽下去。
直接在屋外,就开始说,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屋里的人能听到。
“某些人,有点钱就看不起同窗,一天到晚高高在上,拜个师傅了不得了,明明有钱,还扣扣搜搜的,自己那点破事,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啊~”
王琦还是留了个心眼,万一听到贺宣后悔了,自己还能拿着把柄继续要钱。
在外面演了好一会儿,自己都没词了,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忍不住趴门上听。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沉闷的声音,把王琦吓了一跳。
“斋,斋长,我,我,您怎么来了。”王琦越着急,嘴巴越磕绊。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屋外,还不去休息,明天一念书就犯困...”
王琦听斋长训话,听完行了个礼,急冲冲跑回自己斋舍。
贺宣和傅晶自然知道外面的动静,不过两人谁也没想惹麻烦上身,把蜡烛吹灭,睡觉。
该来的总会来,贺宣躺在床上,想到当时贺族长问自己要不要改族谱,记到嫡母名下,可能那时候,族长就预料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要是真的贺宣,可能会听族长的,但自己根本不在意嫡庶,更不想跟老宅牵扯太多,万一两位兄长借着自己的名头,作威作福,不是还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庶子的名头虽说不好听,但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有底气,谁都不敢看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