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一间屋子看过去,转眼,傅晶就不见了,等三人逛完,走出来,才看到他在廊下跟一个杂役说话。
“教授我们的是哪几位先生?你跟我讲讲。”
傅晶打听消息真是一流好手,这么快就找到关键人物。
要知道开学这几日,学子们能见到的先生不多,处理这些杂事的大多是斋长,监院。
除开山长,掌祠此类人物,讲课的先生有些还没来,有些来了,却没露面。
新入学的学子想拜访都找不到人。
这些杂役虽然日常做的都是琐事,可是常常接触到先生,总能说出个一二来。
“具体是哪几位先生小人不是很清楚,不过往年都是曹周彭杨四位先生教授《四书》...”
四人大致了解下书院上课的形式,书院五日一个轮回。
每日上午都有一位先生教授四书和展礼,逢二逢三下午有先生教授骑射,没课的可以自习。
第五日中午以后就是休沐,学子可以下山回家,不过第二日一早要回书院上课。
每月初一的下午,山长会到各个屋子巡查,讲解书院历史。
大体上还是很自由的,不过想多学些的学子,等其他先生的课安排好,也可以上选修课。
选修课比必修课轻松些,不过一旦选择,也有考核。
四人听的差不多,边上已经围了好几个学子,后来的,直接询问也有,让杂役再讲一遍也有。
趁机从中离开,既然先生们不会过来,在这里多留无用。
把崇德楼二进三进都逛了一遍,大部分屋子的门都锁着,也没啥好看的,几间偏屋倒是放了些东西,比如射箭用的靶子,大鼓之类的。
因为这三日都是学子入学的时间,这会子,已经有学长们到书院了,门口这里非常热闹。
搬得搬,抬得抬,老生之间互相熟识,三五成群,边走边聊。
贺宣跟老杨约好了,今日送书桌过来,知道了自己的学堂后,剩下的时间,还不如回屋看书。
不然老杨没有钥匙,进不去屋子,也找不到自己。
傅晶是个交际广阔的,出去这几步路,已经跟好几个人打招呼了。
等离开崇德楼后,才跟三人使眼色。
“刚才看到了吗?就刚刚走过去那群人中间穿红色锦袍的那个。”
三人一头雾水,看到了,没啥不正常的,要说就是中间那个穿着比较好些,锦缎光泽鲜明,都是两个鼻孔一张嘴,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就是张晃!”
傅晶见这三人眼里的迷茫,直接公布答案。
贺宣还是第一次见张晃的样子,他就是把于五郎关进大牢的幕后黑手。
仔细回忆了下,五官尚可,单眼皮,鼻子挺,就是鼻头肥大,上唇薄,脸型方正,算是个翩翩公子。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长了一副迷惑人的皮囊,却是个真小人。
“昨天是他的车夫撞了别人的车。”
孟长生想起来了,因为这事,在山下耽误不少时间。
“对啊,把人撞伤了,他还心安理得逛书院,啧啧啧。”
傅晶撇撇嘴,觉得这人有些冷漠。
“人家不是有意的吧,不是说找人治疗,还会赔偿的。”
丰叔明不想把人想的太坏,觉得这只是一个意外。
“要是换了我,被人撞了,这人第二日若无其事的来书院,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傅晶设身处地的想,肯定要赔礼道歉,直到自己伤势好了才行。
就着这个问题,争辩着往回走。
贺宣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先入为主,总觉得张晃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自己跟他要是在一个屋子里上课,还是避着点好。
免得不小心被算计了,自己还把他当好人。
回到斋舍,贺宣打开柜子,找出家里带来的点心,走了这么一大圈,真有些饿了。
傅晶在屋子里待不住,拿了块柿饼就出去了。
吃完收拾好屋子,这房间里也没有扔垃圾的桶,吃完这点碎屑总不能丢地上不管。
往常都是下人收拾的,贺宣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为此纠结了一会儿,是买个木桶呢?还是买个陶盆呢?
干脆出去找杂役问问,书院有没有这些零碎东西卖,不然老杨他们送过来一趟,得费不少功夫。
三进这边的杂役,这会儿正在前廊这边打扫卫生,屋子里的卫生不归他们管,但是走廊,水房茅房这些公共区域都是杂役打扫的。
除非学子犯错被惩罚,不然没人会做这些,毕竟来白鹿洞书院求学的人,都是考上功名的童生秀才,有一定社会地位,劳役都不用去服。
贺宣叫住一位杂役,询问书院附近有没有木桶或者陶盆卖。
“山下的铺子里有卖的,您要买可以去问问看。”
“这几日书院门开着,可以出去走走,等正式上课,就会有人值守,如果您不想自己去买,我让厨房采买的管事帮着一起带回来。”
这杂役看着还挺机灵,一个问题,想出两个法子。
贺宣猜测,捎带服务估计得收点好处。
这是当然的,杂役要不是看在贺宣住甲字房,才不会有问必答。
洒扫的活计,除了日常工钱,还有就是这些学子给些赏钱,也是一份隐形收入,做的好了,不比工钱低。
其他东西可以等老杨他们来了再去山下采买,垃圾桶嘛!贺宣念头一转,问道。
“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钵头,能用就行。”
反正不需要多大,买个木桶倒垃圾还费事些,弄个大点的钵头,装满了扔一下就行。
“钵头?有倒是有,我去给您拿来。”
杂役一开始还没明白,学子买钵头做什么,装水喝嘛?
正好自己有个闲置的,放在屋子里也是白放,卖给这位公子正合适。
贺宣买到了垃圾桶,进屋把自己这边扫了一遍,昨天才做的卫生,屋里还算干净。
还没把扫帚放下,老杨他们就已经来了。
“慢些慢些,就是这间。”
人未到,声先至,贺宣听到熟悉的声音,开门迎接。
外面小竹和罗家旺抬着书桌,小秋拿着炉子,石灰板这些,老杨拎着一袋木炭,带的东西不少。
“先进来,把东西放下。”
贺宣赶紧让开地方,小竹和罗家旺两人抬着书桌上山,确实辛苦。
把书桌放到床前,中间这点空隙,就只能过个人。
靠墙这边还有点地方,正好拿来放脸盆架子。
这下子,贺宣这边真的是满满当当,没有多余的地方。
等桌子放好,小竹和小秋把贺宣用过的东西归置归置。
箱笼里面就空出来不少地方,笔墨这些都放到书桌上。
贺宣收拾好后,就去隔壁询问,要不要去山下铺子买东西。
因为刚入学,总有些东西没准备,正好趁着小竹他们在,可以帮忙带上来。
“我去,我去,贺兄,你带我一个。”
孟长生很是积极的响应,昨天书童回去后,没人帮自己打水铺床,很是不便。
这些还能克服一下,但是自己还缺暖水壶,昨晚洗脸都是拿木盆接的热水。
“你身体吃得消吗?”
贺宣有些不放心,昨天孟长生还脸色苍白,今日要是再跑一趟,会不会生病。
“要是不舒服的话,你缺什么,我帮你捎回来,别逞强。”
“我没事,就是有些咳嗽,郎中说了别受寒就行。”
孟长生今日起来,感觉倒是还好,早上也没咳几回。
丰叔明可有可无,大家都去,就一起走。
贺宣回屋,锁好门,还没出三进院子,就听到傅晶在后面叫。
“你们去哪里?”
正式出发,已经是八人行,不知道能买回来几样东西。
下山的路说说笑笑,倒不是很辛苦。
贺宣听着傅晶打听来的消息,昨晚过了一夜,乙字房和丙字房的学子就很不适应,主要是屋子太小,人太多。
而且左右都是人,但凡有个打呼噜的,声音能传过去两三间屋子。
贺宣再一次庆幸自己选了甲字房,现在有人想换屋子,可甲字房已经住满了,花的起钱的,没有人愿意换。
逆着人流,到了山脚下。
吃食铺子还是很多人围着,大家主要目标是木器铺子杂货铺。
说是铺子,其实就一间店面,山脚下往常也没什么生意,就是书院开学这段日子,才热闹一些。
两家铺子的掌柜,都备齐了货物,年年都有学子少带行李,来这里买,哪怕价钱比城里的贵上两成都不在意。
三人都买了脸盆架子,丰叔明摸摸脑袋,有些奇怪,脸盆往地上一放,又不是不能洗。
“我带的盆多,放在架子上省地方。”
贺宣解释道,洗脸洗脚洗屁屁,还好不用洗衣裳,不然还要多带一个盆。
买了脸盆架子,书桌木器铺子没货了,这东西不便宜,掌柜备的少,昨日就卖完了。
转战杂货铺,一通撒钱后,八个人身上都是东西。
还多是孟长生的,傅晶也买,但买的少,看不上这里的东西,觉得档次太低。
回到书院的时候,午饭都已经结束了。
山脚下的脚店只有馒头饼子,还买不上。
干脆回屋吃点干粮点心。
老杨他们还要回去,贺宣让小竹带着大家就近吃些东西,辛辛苦苦跑了这么久,连午饭都吃不上。
主要是书院附近真的挺荒凉的,官道直通到外城,城边上才有些小摊子。
临走前,小竹和小秋还去林子边上捡了些枯叶,方便公子引碳。
终于把屋子填充满,贺宣坐在床上看书,这会儿可以把书放在桌子上,这点空隙实在放不下一张凳子,就这么将就下。
下午这会子,贺宣午休了一会儿,试着在屋里生炉子。
刚开始有些烟,担心把床铺都染上味道,贺宣打开门窗透气,等木炭燃起来,烟就小了,装了一壶水,放在上面慢慢烧。
昨日大灶上烧的水,有股味道,贺宣实在不想喝,忍到下午已经口干舌燥,等这壶水烧开就好。
“贺宣贺宣,你知道不,明日我们的先生和斋长就定下来了。”
傅晶要么不见人影,见到了就是打听到消息找人分享的。
据贺宣的理解,白鹿洞书院其实有些像现代大学,跟学校里一样有讲师,班主任,辅导员这些职务。
傅晶嘴里说的先生和斋长,干的就是班主任和辅导员的活。
其实这种事情早就该定下来了,还不是因为贺宣这一年遇上春闱,过年这段日子前后,授课的先生都在给书院有希望的举子开小灶。
就耽误了新学子入学的事情,不过大概都有数,只不过开学后才确定而已。
傅晶讲了半天,贺宣也不知道自己会分到哪个学堂,只能等明日尘埃落定。
下午贺宣就喝上了自己烧好的开水,不仅足够自己的分量,多余这些还分了剩余三人一份热水,免得他们还要去水房挤。
丰叔明不好意思白要,后面打水的事情都是他干的。
贺宣也乐的如此,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才能长久相处。
二进院子住了人后,思贤堂就更加热闹了,毕竟前后隔不了多远,这些师兄们更加有话聊,尤其是说起今年春闱,各个都有自己的见解。
甚至开始猜测哪位学子能考上,白鹿洞书院今年参加会试的学子不少,在读的都有几十人去试水。
但最终能成功上榜的屈指可数。
为啥那么少呢?
会试三年一次,参与者千数之众,但是每年能上榜的,不过三百余人。
按照地区分一分,再按书院排一排,一家书院能有一个上榜的,就很不错了,白鹿洞书院每年都有三五人上榜,这才引得学子们趋之若鹜。
贺宣估计自己在书院这一届里面都是倒数的,人家都是秀才,自己是童生,要是靠科举出仕,不知道还得读多少年呐。
难怪古代更换阶层这么困难,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比不上人家自小就接触这些。
还好还好,反正现在不打算靠科举了,在书院能学点东西,交几个朋友就成。
话是这么说,书还得念,不然年年都是倒数的,这个人真丢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