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有些渴了,这时候的铺子可没有后世的茶水服务,除非你是大客户,逛了一个多时辰,也走累了。
到巷子里的茶水摊上坐会,让摊主上一壶茶,这种茶水摊根本没有什么好茶,基本上都是茶叶沫子,就是茶叶里最底下那一层。
摊主便宜买来,茶水钱也不多,干活的人累了,就喝杯泡的酽酽的茶,醒神利汗,喝过茶水,就能继续干体力活。
贺宣倒了一杯茶水尝尝,本以为会喝到茶叶沫子,没想到倒出来的茶水是淡黄色的,喝起来还有点甜甜的,问摊主:“你这茶水用什么煮的?味道还不错。”
摊主擦着桌子,笑着说,“家里人挖的白茅根,喝起来有点甜味,还下火,小娃娃都喜欢喝。”
这摊主也是个老实人,贺宣一问他就说了,贺宣提醒道,“你就不怕我知道了,自己回去煮。”
“这有啥,附近的人家都知道,喝两回也就尝出来了,不过就算家里有,老顾客还是愿意来我这里买,说我煮的好喝,家里的煮起来没有甜味,都是一样的法子,也是奇了怪了。”
摊主奇怪中带着些骄傲的说道。
“是啊,老李,我家里的煮起来就是没你煮的好喝,一股子刷锅水的味儿。”旁边的食客也奇怪。
“那是你家锅没刷吧。”认识的人起哄道。
“怎么可能,我开始也以为没刷锅,后来亲眼见着,刷了锅煮的,还是那个味儿,我就不折腾了,每年天一热,就来老李这里喝茶。”
“哈哈哈,这要被你婆娘知道,你在外边这么说,晚上还能进被窝不。”周围人调侃道。
“这有啥的,实话还不让说了,待会儿她自己就得来打两壶茶回去喝,这几日气温升得快,小孙子的嘴里起了好几个疮,吃药都没用,就得喝这个茶。”
说曹操曹操到,一位穿着澜裙的中年妇人就出现在摊子上,跟之前说的一样,递了两个水壶给摊主,还给了一文钱。
这茶水卖的不贵,要是在摊子上喝点水,给个一文钱就行,要是买点其他的,就要另加钱了。
贺宣慢慢品着茶水,茶水摊上面有棵树,正好遮阴,微风吹过的时候,很是舒服。
听着家长里短,贺宣像是混到退休的大爷群里,聊着天南地北,最近的时事新闻就是跟鞑靼人的战打赢了没有,说着大齐的将军有多厉害。
大爷们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在府城置下一份家业,年纪大了,依旧关心着周边的消息,哪边打战不能去,哪里的路上有土匪,这都是去过的商人踩过的坑,要是跟自家儿孙多叮嘱几句,就少许多风险,还能把握住挣钱的机会。
大爷们的话题来的突然,说着说着就歪了,转到谁家的小孙孙要过百日,贺宣嘴角带着笑意,收回了心神。
茶水摊子除了白茅根茶,其他的东西也不算很好吃,付过钱,打算去找顾川泽,一起吃个午饭。
中间这条街道,有好几家酒楼,都是二层的,装修看起来就比其他地方好一些,贺宣进了一家,选了个位置,先点菜。
小竹跑去书铺找顾川泽。
这家酒楼的菜色还不少,贺宣观察了边上吃饭的人,询问小二人家点的是啥。
跟着点了香煎鱼,如意豆腐卷,鳝鱼炖笋,花炊鹌鹑,还点了一道缕肉羹。
这几样的卖相都不错,贺宣瞄了几眼酒楼的布置,倒是没啥新意,耐心等着上菜了。
小二点完菜后,给贺宣上了一壶茶水,和一盘子炒豆。
贺宣刚从茶水摊走来,现在并不渴,不过这时候的酒楼做菜,没有那么快,就算有几样菜提前准备,也要一样一样炒。
贺宣无聊的听着其他几桌人聊天,一桌子正好也是考生,说着府试的事情。
从第一篇制艺【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到最后一日的试帖诗,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写的,破题是如何如何破的,吹得那叫厉害,但凡阅卷官没选中他这篇文章,指不定是瞎了眼还是收了黑心钱。
贺宣就当有人给自己说书了,遇到不同的观点,还在心里暗自吐槽下。
没过多久,小竹带着顾川泽到了,坐到贺宣对面。
顾川泽有些拘束,“贺宣,中午要来酒楼吃饭吗?”
本来以为是脚店里吃一顿,顾川泽还想请贺宣的,自己这几日吃喝住行都是蹭人家的,少花了不少银钱。
贺宣倒了杯茶水给他,说道。
“难得来一趟府城,想尝尝酒楼跟我们县城有什么区别,这次我请顾兄,多亏了你考前帮我讲解,我一边听,一边又怕耽误了你考试,终于有机会弥补一二,这回顾兄就不要跟我争了。”
顾川泽接过茶水,心里明白贺宣也照顾自己不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
自己的家境不足,小宣总是暗暗帮助自己,估量了自己的银钱,只能后面宽裕了多补偿贺宣,“你也帮了我不少,总是承你的情。”
贺宣一听,伸手拍了拍顾川泽,“兄弟之间,还说这个,先尝尝这家酒楼的味道,我点了几个招牌菜,之前都没吃过。”
介绍了下菜色,小二把如意豆腐卷端上来,样子很是漂亮,一层绿一层白的,白的是豆腐,绿的不知道是啥,卷成如意的样子,切开后蒸熟,浇了一层汁儿。
贺宣招呼大家先尝尝,夹起一筷子豆腐卷,很软,一不小心就裂开了,绿色的那层好像是鸡蛋饼里面加了菜叶子,蘸着烧汁很鲜,估计是用鱼汤加了酱,大火收汁后,浇上去的。
味道还不错,一盘子有十几块,贺宣又吃了一个。
第二道菜是缕肉羹。
小竹帮两人装了羹,稠稠的,里面有粉色的瘦肉,绿色的芹菜,还有些虾米和菌菇碎。
咸鲜口的,嚼起来口感很丰富,瘦肉弹牙,芹菜脆生,菌菇更是宝藏,藏在唇齿之间,不让找到。
小竹喝了两碗羹,还想再来一碗,想到后面还有菜,勉强忍住。
香煎鱼和花炊鹌鹑,香煎鱼煎的火候恰到好处,外脆里嫩,还配了一碟梅子酱,蘸一蘸,分外清爽。
花炊鹌鹑则是先炸后卤,鹌鹑小小一只鸟,肚子里塞了香料,生姜大蒜,煮熟后,表皮微微皱起,放到盘子里,大厨把煮过的汤汁收干,淋到鹌鹑上,加了一层味道。
一盘子只有一只鹌鹑,三个人都不够分,刚尝了个味道就吃完了,难怪是店里的招牌。
鳝鱼炖笋需要时间,上的最晚,贺宣三人已经吃上米饭,和着缕肉羹,再来口香煎鱼,贺宣想着回家后,让余婶她们也试着做。
食材齐全,估计能还原个七八分的样子。
鳝鱼炖笋的味道就没有之前的几个菜惊艳,不过也还可以,三个人吃五个菜,除了鹌鹑分量少些,其他的都不少。
小竹挺着肚子,努力喝了最后一碗缕肉羹。
贺宣结完账后,问小二,能不能借个茅房。
三人出来一上午,都没上过茅房,轮着去后,肚子轻松了不少。
顾川泽跟两人告辞,去书铺抄书了。
贺宣下午打算在附近的杂货铺看看,逛了两日,贺宣不是一无所获,而是观察着府城的经济情况,看看有哪些货物是自己能置办的。
这两日来,贺宣一直没发现一样东西,那就是糖。
本来以为县城没有,是比较小,只卖石蜜,府城总会有白糖的,毕竟石蜜就是质量有些差的红糖块。
可是贺宣在府城也没有发现,难道齐国还没有制出白糖,就像蜂窝煤一样。
看电视剧的时候,总有卖糖葫芦的,里面的海棠果,贺宣看到过,山楂也有,就是没有糖浆,进一步证明了这个朝代还没有白糖。
要是自己能把白糖弄出来,贺宣脑子发热。
突然想起了铜钱碳,泼了一把凉水,估计自己保不住。
铜钱碳的价格贺宣控制的很低,即使这样,谢端一行人过来,就要求上交,那里轮的上自己说话。
要是有人看上了白糖,没有谢端那么好说话,自己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住,还是安安稳稳当个小地主好了。
想明白了,也不妨碍贺宣做个市场调研,确定府城是真的没有白糖,一下午,两人进了不少铺子,东看看西看看,空着手进空着手出,有几个掌柜的脾气不太好,直接就摆脸子。
申正,贺宣就去叫顾川泽回去了,出来一整日,跑的腿都细了,买了两份路边的茯苓糕,摆摊的妇人看在是最后两份的份上,把剩下的一小块也送给贺宣了。
回到停车的地方,车夫在边上等候,人家在外面等了一天,也不容易,就拿了一份给他。
三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回谢宅。
贺宣把糕点给小竹,本来就是垫垫肚子的,三个年轻人,就算中午吃饱了,半下午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茯苓糕吃起来软软糯糯,还有点弹性,中间还有些颗粒,像是煮熟的山药,三人一路上就把糕点吃完了。
手上沾了些碎末,没有水,只能用帕子擦一擦,除了贺宣,剩下两人都没带帕子,贺宣把自己的借给他俩,交代小竹,晚上记得洗干净。
贺宣带来的帕子也不多,就两三块,用了要赶紧换洗。
离放榜还有一日,贺宣已经计划好了,要去新坊市逛逛,早上把顾川泽送到书铺,约好傍晚来接。
顾川泽表示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专门接一趟,被贺宣说反正也是顺路,拗不过就答应了。
新坊市过去要个把时辰,靠近码头,这边的地方更大一些,房子新一些,街道里面都是店铺,摆摊的小贩则是挑着箩筐在一片空地上聚集。
这边拥堵,贺宣让车夫把马车停的远一些,走进后,先看到的是空地上的摊贩,大多是卖吃食的,老坊市那边卖菜卖肉,卖草药的都没看到。
吃食都差不多,也没啥新意。
贺宣跟小竹往坊市里面走去。
每家店铺门口都有驴车在卸货,一边卖,一边上架,这些驴车跟贺宣不是一个方向的,应该是从码头过来的。
这边不像是集市,而是批发市场,买卖双方要的东西都多,价钱就会优惠一些。
贺宣看到一家有新鲜的海鲜,忍着鱼腥味,进去看看,确实新鲜,大虾还活着,还有鱿鱼和八爪鱼,海蟹,应该是从海边运过来的,竟然还活着。
要知道,这些海货离水两三天,基本上就不行了,这家铺子肯定有船,才能这么快把东西送到府城。
问了下小二,这些活物的价钱果然不便宜,贺宣了解了价钱,就可以了,离回去还有好几日。
出了海鲜铺子,进了南货铺,这家的东西,比安德县的南货铺子齐全多了,很多香料,吃食贺宣都叫不出来。
一上午就在几家铺子里问了些价钱,贺宣折回去,到空地上吃午饭,这里的小吃自然是比不上昨天的酒楼,不过也有一番风味。
等了一会儿才有桌子空出来,站了一上午,终于可以歇歇脚,贺宣也不吝啬这口吃食,包子,菜饼,油炸糕,还有面条都来一份,快的做好的,小竹跑了一趟腿,先给车夫送去了。
回来的时候,贺宣已经开始吸溜面条。
面条很普通,没有加啥材料,就是汤底是鱼汤做的,比较鲜美,加了些葱,热乎乎的喝到肚子里。
一口汤底,一口油炸糕,这个搭配也不错。
吃饱喝足后,贺宣问摊主,“这附近哪里有茅房?”
摊主指了指远处,“那边有个茅屋,就是不咋干净,大家伙也不爱去,都是背着人找个没人的地,就解决了。”
(⊙o⊙)…贺宣无奈,结了钱,跟摊主道谢,“那啥,待会儿我回来能不能借点水,洗个手就行。”
摊主应道,“小公子是个齐整人,行,一瓢水还是有的。”
贺宣带着小竹往茅房走去,这边只有一个半露天的场所,茅房里面都是痕迹,难怪没人愿意去上,进都进不去,一脚下去都是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