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这日,朱宇博偷偷摸摸拿出一副双陆,是休沐日从商河县带回来的,忍不住拿来跟同窗炫耀一下。
贺宣看着木板上都是三角形的棋盘和黑白两色的棋子,很是好奇。
朱宇博趁周夫子不在内舍的时候,跟贺宣讲解规则。
棋盘上左右各有十二个三角形,一开始,黑白双方各有十五个棋子,分别在四个区块里面,互相对应。
掷骰子决定谁先走,玩法跟飞行棋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比如在一个三角形的据点中,要是黑棋有两个以上,白棋则不能落在这个据点,要是只有一个棋子,白棋就可以把黑棋踢回起点。
只有将棋子全部转移到离盘附近的部分,才能根据投出的点数往离盘移动,而且只能先移离盘最近的,要是前面有棋子没有移走,后面的棋子不能先离盘。
弄清楚规则,中午吃饭的时间,大家飞速的吃完,躲在座位上玩双陆。
先是朱宇博和周毓风玩,贺宣在一旁观看,后面有回来的同窗一起趴着看。
唐承嗣也过来看了两眼,有些兴趣,还是按耐住了。
“快,快,夫子过来了。”边上有人提醒。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双陆收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结果夫子只是路过。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都不敢玩了,担心被夫子知道了责骂。
彼此交换个眼色,等散学后大战三百回合。
贺宣想了一下游戏规则,觉得难得有个好玩的游戏,难怪大家都喜欢,就连自己都忍不住想玩一会儿,练了会儿字,静静心。
贺宣把后面一篇文章默念了一遍,确定了下句读,抬起头,就看到朱宇博好像屁股下面有钉子,坐不住了,一有点动静就抬头看。
这副样子贺宣也很熟悉,自己以前但凡遇到个节假日放学前就是这样的,越是到散学的时间,越是觉得时间漫长。
朱宇博完全就是在等散学后一起玩双陆,刚接触新玩意儿,沉迷是肯定的。
贺宣想着要是玩了几日,还是这个样子,得提醒他一下,不能太过沉迷,会耽误了学业。
等到铃声响起,一部分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三人来到学馆外面,随意找了一处巷子,用囊箧做桌子,打开双陆。
“我待会就要走,只能玩一局。”贺宣先说明。
“行行,等你玩过了,我跟周毓风再玩。”
朱宇博正在兴头上,很快摆好的棋子。
双方掷骰子,朱宇博大一些,先走一步。
“哈哈,我就知道,我掷骰子可厉害了。”
“等着瞧。”
贺宣放狠话,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一局足足玩了半个时辰,朱宇博先把所有的棋子离盘。
贺宣就剩最后几颗了,不过今日掷骰子的运气不算太好。
“我要回家了,你俩玩一会儿记得回家,别忘记了时辰。”
贺宣背起囊箧,两人已经摆开了架势,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
回到城南,因为这几日于五郎也回村,铺子里没人值夜,大家就默契的晚些关门,贺宣回来的时候,正好要出发了。
到村子这会儿,正好看到村民们挑着箩筐,赶着回家,筐里是刚挖出来的红薯,一步一晃,配合着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这就是平凡的农家生活。
红烧油炸两只在家里听到声音,老远就出来接人,摇头晃脑的,好不热情。
“公子,母羊一定怀上了。”
余有粮很高兴的跟贺宣分享喜悦。
七月份母羊配种那次没怀上,过了个把月,看母羊没反应,有粮哥就又去了一趟沙岭村,这次才配上,母羊已经有妊娠反应了。
“配上就好,你都辛苦跑了两趟了。”
贺宣也很高兴,这样一来自己的羊奶就不会断,家里也要有新的羊崽崽了。
家里的羊驴都是余有粮和小竹照顾的,日常喂食,储备粮草这些。
这两人天气热的时候,还会给动物擦洗,收拾的可干净了。
要不是这些家畜改不了随地拉屎撒尿,贺宣觉得家里的牲口棚一点都不脏。
尤其是跟村里人家相比,有些邋遢的人家,屋后养着猪,前院也不怎么收拾,进门就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弄得附近的人家都不敢往他家门前过。
所以贺宣除非必要,也很少往村子里去,除了臭,到处都是鸡屎,无从落脚。
小竹把贺宣晒干的衣裳收起来,折好。
有粮哥和余叔在菜地里忙活,家里好些菜要收获,菜地里的架子有些要拆的,还要种些耐寒的小葱,小油菜,冬日里才有蔬菜吃。
家里晒着米粉板栗,于五郎在院子里把围墙上的笸箩一个个收进仓库,有些可以收起来的,没晒干的明日还要继续晾晒。
余婶和于大嫂在厨房里忙活着大骨汤和晚饭,人人都有事情可做。
贺宣转了一圈,感觉自己哪里都帮不上忙,有些多余的样子。
红烧油炸突然站起来,冲着门口汪汪叫。
贺宣看着这两只的反应,应该是来人了,不会是谢端回来了吧,赶紧往门口过去。
门口来的两人,是梁舅舅和一个妇人,贺宣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让红烧油炸先进去。
“梁舅舅,今日怎么这么晚来,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贺宣让两人进院子。
梁舅舅换了一身衣裳,不过也差不多,手腕处打着补丁。
身后的妇人眼睛滴溜溜的打量院子的东西,鼻梁有些塌,皮肤粗糙,看上去比梁舅舅年纪还大些。
“无事,不,有事。”
梁舅舅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妇人扯了下他的手,立马就改了口。
“这位是?”
“这是你舅母。”梁虎给两人介绍。
“四郎长得可真好,家中日子也好过,请了这么些下人,还有好些吃食。”
梁舅母笑着说道,话语里巴结着贺宣,就是透着股酸气,着实不大中听。
“梁舅母好,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去正堂休息。”
贺宣请两人进门,这梁舅舅回家没几日,就又来了,不知打什么主意。
“小竹,给两位客人上茶水。”
“不用不用,我们喝水就行,不用茶。”梁舅舅听了贺宣的话,赶忙推辞。
“梁舅舅屋里坐,家中可还好?”
“都好,都好,上次我回去,你表兄弟吃了奶干,可高兴了。”
梁舅舅说着回家后的情况。
“不知今日前来有何事?”等小竹上了茶,贺宣步入正题。
“四郎啊,主要是过来看看你,舅母这么些年都没见过你,听当家的说你过得好,没成想这么好,家里摆着这么些粮食。”
梁舅母看到了正堂放着的稻谷,接过话,高兴的说着。
贺宣对这位舅母不熟悉,只笑了一下,低头喝水。
梁舅母自说自话,也很热闹,不过没人接茬,气氛就有些尴尬。
“是你表兄大壮这几日要说亲,特意来跟你说一声,想着你们多年未见,接你去后沟子村看看,帮着撑撑场面。”
梁舅舅这话说的透着些心虚,毕竟外甥年级小,陪客不是很合适。
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自己儿子跟贺宣是亲表兄弟,说亲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来说一声,哪怕人不去,总要送点礼。
“是啊,是啊,这也是家里的大喜事,不过家里穷,连块红布都买不起,实在委屈了人家,就想着你要是能去的话,也是一份脸面。”
梁舅舅话说的还不算直白,梁舅母一接茬,这话里的意思贺宣都不需要想,就明白了。
借着梁大壮说亲的理由,让贺宣给出些东西,最好是红布之类的。
贺宣想着是不是上次梁虎来家里的时候,自己太客气了,才会给这两人一种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
以家里贫困为借口,光明正大的上门要东西。
看着贺宣沉默不说话,夫妻俩互相看了下,露出些紧张的神色,正堂陷入沉默。
贺宣挑了挑眉,一点都不着急,既然人家把自己当成免费的取款机,也要看自己同不同意吧。
“梁舅舅,梁舅母,您家中说亲确实是喜事一桩。”贺宣慢吞吞的说着,转口又道。
“不过,我在城里上学,学馆约束严格,不能随意请假,族里长辈最是看中学业,不管是下雨还是打雷,都要按时上学,要是知道我没去上课,说不定都捆着我去夫子那里受罚,这大壮兄的喜事,就不能参加了,”
贺宣这一番话,把贺氏一族的长辈扯出来当幌子,拒绝梁家人的要求。
知道了梁家人以前的所作所为,贺宣自然不会当成第二个梁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梁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贺宣也不是傻子。
正堂里三人也说不下去了,毕竟没有撕破脸,贺宣维持着客气。
“厨房里正在做晚饭,梁舅舅和梁舅母就留下用饭,我让厨房多烧一些。”说完贺宣就出去了。
出了正堂的门,听到梁舅母低声跟梁舅舅说。
“你不是说你外甥对你很好,家中富裕,这就是...”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贺宣心中暗自想到,看来这梁舅舅一家对自己所图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