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和小竹开饭了,今天的饭菜是贺宣喜欢的,没有加水,炒出来的那种,炒菜就是要新鲜脆嫩才好吃。
余婶回家后,吃了一口自家的菜,炖白菘和芦菔,软趴趴,水哒哒,跟炒菜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当家的,刚公子让我尝了一口菜。”余婶吃完饭对余叔说道,当时,余叔在院子里把一个个空的罐子找位置放好。
“你尝了。”
“我没想吃,但是公子让我吃了,那菜就不像是我炒的。”余婶想到菜的味道,想到自己倒进去的那些油,心疼又别扭,这才找男人说说话。
“别想了,公子那菜我见过,上面一层油,家里才多点油,今天喝了明天日子不过了。”余叔现实地说道。
准备脱鞋子洗脚,公子要求了,每日都要洗脸洗脚,还要漱口,早上洗过,晚上还要洗,真费水费柴火,但是晚上泡泡脚也很舒服。
贺宣这头,也刚泡完脚,在床上看着账簿,这些日子的铜钱碳,确实挣了不少银钱,尤其是腊月的时候,每天都有近万枚的生意,除了小竹,族长家的板车也一起拉才忙完,贺宣预计自己的收入在十两银子左右。
这还是一个月三成的收入,在村里,消费水平低,贺宣的吃喝已经是最讲究的了,除了在孝期不能吃肉,唐里甲吃的都不一定比贺宣好。
唐里甲家里炒菜也不能一碗菜加两次油,小媳妇这样做还不得被婆婆骂死。
物质水平达到了标准线,贺宣的精神方面却是极其匮乏,除了小竹,村里的孩子真的没几个能聊得来,贺宣能说的上话的是三爷爷,于族长这类人,但是跟他们说的都是作坊的事情,比较拘谨,其他方面也谈不上话。
贺宣真想念以前大学时候那些同学,大家都在相同的环境中成长,彼此没有很大的利益,就是单纯的一起吃个饭,打打球,看人家告白就在一旁起哄,说笑,玩闹。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需要同类,离群索居就会感到孤独,贺宣的感觉就是自己没有同类,有些孤单。
腊月二十,贺宣的床终于来了。
期待已久,闪亮登场。
这张床大小跟其他的差不多,就是周围都用木板围住,余叔余婶还很奇怪,这床怎么造成这样。
贺宣房间里的床搬出来,把新的搬进去,要是睡上面一层基本没有区别,就是普通的床,但是把上面的木板拆掉,中间还有一层木板,不过木板之间有些缝隙。
“宣小郎,还满意吧,是你要的样子。”贺木匠做了好些天的木板,才把这张床做好。
“嗯嗯,就是这样。”贺宣只要在床板上铺层席子,垫上铺盖,晚上就可以睡暖床了。
床侧边有个洞,能把炉子放进去。
贺木匠帮着贺宣把原来的床钉结实了,用好些年,有些咯吱声,是木头之间松动了,敲了一个木楔子就好了。
贺宣给木匠结算了工钱,这张床就花了好几百文,只是一些木板钉起来的,不过制作木板也是需要技术的,贺宣自己觉得实用就行。
家里的橱柜要明年了,贺木匠的木头都花在这张床上,也快过年了,来不及做。
贺宣让余叔帮着生火,把炉子点燃,放铜钱碳,这种床就是要放铜钱碳才行,烧的持久。
炉子生好后,床边的洞口正好可以放进去,用木头推一下进去。
贺宣就坐在火炉上,当然暖和。
“公子,这个炉子,会把木板烤焦的。”小竹提出质疑,要是睡到一半,木板焦了,床就塌了,这个床不能睡。
贺宣看着,离床板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确实有这个可能性,最好上面还有个东西盖一盖。
不能烧着的东西,最好是石板,上面还有几个洞眼的那种。
贺宣让小竹把炉子拨出来,到了院子里,找余叔,“余叔,造房子剩下的石灰和黄泥在哪儿?”
“老房子里,要多少,我去拿出来。”余叔看贺宣有些着急。
“嗯,我想做个东西,要用。”贺宣让余叔帮着找材料,“余婶,把厨房里的糯米煮一下,做成浆糊。”
贺宣又想起糯米石灰浆了,这个浆抹的墙和地面都很不错,虽然有些糙,但是结块了,挺牢固的。
四个人一起动手,吃完午饭才把材料都准备好了,糯米浆的熬煮需要时间,在地面上和好泥,这些余叔都会。
贺宣的想法是按照火炉的大小,做四四方方的的石板就好,厚度不能太厚,不然放不进床底。
余叔在院子里忙活,和好泥浆,大小和形状贺宣用树枝在地上画好了,这边的地面也平整过的,可以只在在画好的地上倒石灰浆,太少了会结不成块,多了会太厚。
余叔小心的掌握着石板的厚度。
和好的泥浆做了五六块石板,贺宣给其中三块的石板戳了几个洞眼,用手指粗细的树枝固定在板上,担心放手后会歪,贺宣和小竹扶了好一会儿,等石灰板有些凝固了不会歪倒才放手。
贺宣的想法是炉子生火,用木板盖住,因为炉子跟石板结合处不平整,可以进入空气,上面点两三个小孔是让热气上升的,石板不易燃烧,可以隔绝炉子和木板的接触,这样的床,自己睡在里面不是很舒服。
贺宣想法很好,可惜石板一个下午不够凝结成块的,还要继续等待,今晚把木板铺回去,还是跟平时一样。
余叔余婶慢慢适应了贺宣的突发奇想,公子是个做事有条有理,但是有时候的想法很奇怪,去做的时候会发现又是可行的,而且按照公子说的做,会更方便。
第二日贺宣睡上了火床,很暖和,边上还有高出来的一部分,可以依靠,现在就缺个枕头了,贺宣从穿过来到现在还没睡过枕头。
齐国人穷的人家都不用枕头,家里衣服都不够穿,哪里去找布做枕头,稍有家底人家的枕头则是睡硬枕,用木头做的,高高的,托住脖子,原谅贺宣还没有见过更富贵人家的玉枕,木枕都是贺宣去三里村的时候看到的,货郎来了,挑担上面有一个木枕。
贺宣想想自己是睡不惯这个硬枕的,干脆就直接躺在被褥上,习惯之后,也就没啥了。
现在的火床有边角,要是有个枕头依靠,想必更加柔软舒适。
贺宣上次买的棉花都填充进棉被和棉袍里面,家里没有多余的棉花了,天冷,贺宣不愿意进城。
“小竹,明日进城的时候去趟布铺,买点棉花和细棉布,大概要半床被子的材料。你跟掌柜的这么说,让他给你裁好,再买点针线回来。”现在余婶做衣裳的针都是自家的,贺宣没有针,也不会用,总不好一直占着人家的东西。
“好的,公子。”
“你那里的钱估计不够,我再给你五百文,你回来了记得自己记账。”贺宣道。
腊月二十,村里人家门口都贴了对联,贺宣家光秃秃的,家里过年的食材都准备好了,贺宣可以安心过冬,事情一件件也安排完成了。
每天早晨,贺宣起床后洗脸漱口,余婶一早就会过来烧水煮早饭,灶台的边上两个钵头烧的就是温水,贺宣觉得有股味道,水没烧开,洗脸也油滋滋的。
跟余婶说了以后,余婶把贺宣每天的洗脸水就换成了瓷水壶里烧开的水,用完以后,再煮上,煮开就放进竹筐里保温,竹筐里面垫了好些晒干的稻草,用的是柔软一些的秸秆芯,还有玉米皮,黄色的那一层,晒干后用来保温也不错,冬天没钱买棉花就塞这些东西进衣服,也能起到保暖作用。
贺宣房间的炉子小竹会换一次铜钱碳,把石灰板盖上,慢慢散发热量,起来后贺宣就在房间里锻炼身体,房屋内外温差比较大,贺宣不是很愿意出去,拉伸,跳跃,俯卧撑,仰卧起坐都做一遍,直到身体散发出热意。
吃完早饭,把昨日背诵的课文,再次回忆,默写一遍,然后贴墙站立,开始背诵新的内容,熟悉文章的句读,大致了解文章的内容,等会背诵以后,贺宣就把文章抄一遍,不是真的抄在纸上,用毛笔蘸水在墙壁上抄写,熟悉里面生僻字的字形。
一般这时候,天色都亮了起来,贺宣的窗户也会打开,透透气。
抄完,仔细的读文章的字词,古文的语言精练,一般关键的字词会有一字多意,需要反复揣摩,把意思了解清楚。
最后就是用自己的语言总结文章的重心思想,偶尔贺宣还会联想下自己在生活中是否有过这样的行为,反思自己的言行。
把文章牢牢记住之后,还要在墙上默写一遍,贺宣对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求快,而是求稳,墙面上毛笔不易书写好,贺宣尽量把字写得美观些,古人对字的要求很高,贺宣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自己字丑的印象。
而且写字是一个养气的过程,一开始,乱写乱画,字迹都是轻飘飘的,慢慢的有些浮躁,练字就是一个笔画写上很多遍,感受如何才能写得美观,把字的框架搭建起来,上下左右都要兼顾到,写得足够多,就感受到了写字的快乐。
落笔的时候心无杂念,写完之后,一字未错的成就感,就好像赢了一场比赛。
贺宣读书的这几个月,穿越之前身上的浮躁也在慢慢去除,整个人沉淀下来,让人一见就知道这是个读书的学子。
每日上午完成功课后,贺宣才会出门,在周围散散心,跟余叔余婶交谈几句。
有闲情的时候,就指点余婶做菜,地上的炉子太矮,贺宣石灰板做好了之后,就在炉子下面垫块石灰板,放在凳子上面,高度正好合适,炒菜也不用弯腰,平底锅一跃成为余婶心中最好用的厨具,炒菜快,菜量可以掌控,清洗方便,除了有些重不太好提之外,没有缺点。
中午吃完饭,隔上几日带着新学习的文章请教二叔,二叔对贺宣的印象分要是有数值的话,一定能看到是蹭蹭的涨。
谁会不喜欢一个自己努力的学生,主动过来问问题,每次都说二叔讲解的仔细,自己对于文章的领悟还是差一些。
贺二叔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耽误了,不应该去科考,真正的归宿是教书育人,要是自己早年就开班授课,学生是不是都可以蟾宫折桂了。
脑子发热的贺二叔,看到自家儿子时,更加不顺眼了,都怪这小兔崽子烂泥糊不上墙,不然怎么会没有发现自己授课的天赋。
县城里周生亮说的万墩贺宣也告知贺族长了,让他们多加小心。
要是族人今年挣到钱了,被这个万墩骗去干坏事或者赌博,一旦有把柄被抓到,肯定会出大麻烦。
族长在族里都告知过各家男主人,管好自家儿女,万一把族里的金饭碗摔碎了,祖宗都不愿意要这么一个子孙。
荒地这里搭了个棚子,免得下雨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淋湿。每次过来,贺宣都能听到三爷爷的大嗓门在喊着,不是动作快点,就是让大家加紧赶,今日的订单加量了,大家伙儿再不加紧就干不完了。
选煤这边的工作保密程度最高,外人根本无法看到,运送也是专门人员,族长和三爷爷把关的,配比这里有茂才哥,其实这个配比难度不大,哪怕是买过铜钱碳的人也知道里面有什么,只要多试几次比例就行。
但是没有泥炭矿,或者没有浅层的煤泥,现在的技术,一般人很难发现深层的煤矿。
贺宣把铜钱矿的计划跟三爷爷商量,还有于里长,这两人是主要负责作坊的人员,“明年如果扩大规模,以现有的人手,肯定不够,村里的人可以先物色起来,一定要选品信良好的。”
于里长觉得贺宣的销售计划有些复杂,自己做出来铜钱碳,有人来买就卖,为什么要求交钱,不然即使有多的,也不能卖?但是贺宣说能多加人,村里就能多挣钱,自己分红也会增加,于里长觉得还是先看看,要是不行再改。
几个人意见一致,明年的计划就要落实,贺宣需要找个销售人才,嘴皮子能讲,但是做人要靠谱,这个人必须是贺宣的自己人才行,不然好不容易搭建的销售渠道,不是给人做嫁衣了。
贺宣问过小竹,愿不愿意去试试?这个位置做好了以后,指不定谁求谁,里面的油水也大。
小竹拒绝了,他是贺父找来照顾贺宣的,虽然现在努力学习,会竹编会写字,但是小竹忘不了当年自己被带到贺宣前的日子,自从分家以后,也是两人一路维持着过来的,小竹还是愿意跟着公子,给公子当书童。
小竹不愿意,这人选,贺宣现在就没有合适的,自己没时间,销售光是接待来客和应酬都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贺宣想更上一层楼,不是金钱的累积,而是身份地位的改变。钱再多,也要有势力才能稳当。
所以贺宣做出了肥皂,却不吭声,只是自己使用,因为过多的金钱对于贺宣来说,是一种灾难,如小儿抱金行走于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