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几人站在不远处,不时挡着些过路的宫人。他们见过林舒和沈华亭私下相处样子,刚才也还是惊了一惊,满月更是惊得脸红。
云胡轻轻笑着说:“不久后太傅怕是不得不在外购置一栋太傅府了。”
满月听得愣愣,“太傅府?”
“可不是,太傅在外还未有家。先头太皇太后要赐太傅一座府邸,太傅没要,说是海斋楼他一人住着方便。”
满月还是迷糊,初一心领神会地笑道:“云胡公公意思是,这有了女主子,太傅自然得有一座正经儿的府邸了。”
十五把手揣袖管里取暖,蹙眉望了一眼远处,也懂了。
他认真琢磨起来,笑呵呵的说:“春熙街一带的宅子不错,不大不小的,既气派又不至张扬,古朴典雅,不远便是东市,不知太傅还有夫人喜不喜欢?”
初一听了则是摇了摇头,说:“春熙街不错是不错,只是不够清静。宝相街僻静幽深,我瞧着太傅更喜那一带的宅邸。”
十五坚持,“我还是觉着春熙街更好。”
初一,“宝相街离内廷近。”
“春熙,街……”
“宝相、”
十五和初一争执起来,满月觉得他们有些离谱。
云胡淡淡一笑,打断说:“初一,这回我倒是站十五,你忘了夫人她怕黑。太傅……”他朝沈华亭投去一眼,“太傅喜静不错,可为着夫人怕是宁肯选择闹腾点的地儿。”
初一轻拍额头,“瞧我怎么忘了。”
十五很是欣然自得。
满月愣愣望向林舒和沈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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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和沈华亭一路走回了海斋楼,海斋楼灯火通明,锦娘早已领着下人烧好了沐浴的热水等他们回来。
沈华亭让林舒自己去洗沐歇觉,他还有事要处理。林舒温顺地点点头,把斗篷解下来交给了初一。
沈华亭带着云胡去了书房。
林舒让满月服侍着洗沐完,正准备要上床,满月支吾了一声,忽地道:“姑娘今日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林舒愣了下,才明白满月说什么,她认真望着满月,点点头:“我真心喜欢他。”
满月看着林舒认真的眼,震惊不已,踟躇的说:“可他是……”
“奸臣?”
满月迟疑点头。太傅对三姑娘固然是好,可嫁给一个奸臣,姑娘将背负一生的骂名吧?满月有点心疼。
林舒轻轻一笑,说:“是啊,可谁让我喜欢上他了呢。”
林舒想说世人多受蒙蔽,过去的她也是一样。
可她又想到,沈华亭从底层爬上高位,到如今拥有上京生杀之权,他或许不算奸臣,但也绝非良臣。
是是非非很重要,可林舒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世人对他存有的误解,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解开。却也知晓该承受的谩骂一样需要承担,这份后果,她甘之如饴。
但这些,没必要在此时告诉满月。
满月心中震动了好一会,逐渐明白过来,缓缓含笑:“姑娘的心意我懂了。”
满月下楼去歇息,林舒将太皇太后给她的那只锦盒一起放在了床头,心中踏实下来,略觉疲惫地打了个呵欠,不久便睡着过去。
沈华亭回到海斋楼不多久,冯恩过来禀事,一件件说得不紧不慢。
“清流这儿的分歧越来越严重,顾万堂倒是不负太傅所望,太傅交代他办的事儿都办利索了;至于杨嵩这儿,我让锦衣卫从中推了一手,杨嵩正是得意正盛,他这一段时日以来干的那些勾当,令右相极为地恼火,只怕右相清闲不住了。”
沈华亭立在书桌前,挥笔写着什么,“继续。”
冯恩顿了一顿,“阎老那儿已经有所动作,江陵府传来了消息,林家父子倒是还未曾怀疑。”
沈华亭搁下笔杆,神情淡漠。
他将写好的字条卷起,放入密信筒,递给云胡,云胡转手递给冯恩,又躬身退到了一旁。
“交给陆凤阳,里头是我让他办的事。”
冯恩收起密信,“对了,美人灯上的女子通通又再查过一遍,上京之中名叫‘小环’的女子实在是不少。一时难以查得出来这名女子的身世。”
沈华亭眸色微微一暗,“继续查。”
他绕着书桌走出来,“阿南找到了?”
冯恩:“还未……”
沈华亭沉吟一瞬,皱皱眉,“让他们不必再找了,我知道他在哪。”
“是。”
冯恩想起一事,说:“近日皇帝时常扮作太监模样跑来内务府,可需要多加派人手跟着?”
沈华亭神情淡淡,“不必,有江来暗处看着足矣,他想避开内宫的人,由着他去便是。”
冯恩颌首,“是。”
冯恩禀完事务,沈华亭让其退下,云胡预备服侍他洗漱歇息,沈华亭淡淡道:“本官还要去一个地方。”
云胡怔然问:“夜色深了太傅要去哪儿?”
察觉不该多嘴,赶忙垂头躬身,“奴才多嘴了。”
沈华亭凉薄吐出两个字:“方府。”
方府?
哪个方府?
云胡想了一想。方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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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天。
琴嬷嬷抬头望了望冬日阳光笼罩下的海斋楼,握了握手中那份名单折子,才抬步走了进来。
今日来交名单的不止她一人,林舒早早地便梳洗好等在楼里。
十五领着琴嬷嬷来到一楼的暖厅,林舒坐在一张椅子上,喝着一盏金桔茶,金桔茶酸酸甜甜的,冬季亦有降火功效,见她爱喝,锦娘便日日给她泡上一壶。
琴嬷嬷走到跟前,给林舒屈身请了一个安,林舒笑着让琴嬷嬷一旁坐。
“嬷嬷身子可大好了?”她又让满月给琴嬷嬷拿了一张靠垫。
琴嬷嬷显然身体还未复原,坐下后微微喘了口气,她点点头,恭谨的说:“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多谢夫人的体贴。”
林舒也没多问,她从十五的手中接过名单折子,翻开来慢慢过了一遍目,笑着说:“司苑局的这份名单我看过了,同其余衙门一样,回头我还需再比对一番。”
琴嬷嬷颌首,“奴婢明白。”
林舒抬眼看向琴嬷嬷,问:“棋儿是她自愿想要出去?”
琴嬷嬷微微垂首,“是。”
林舒默了默。就算琴嬷嬷不把棋儿名字添上,她也有意把这个棋儿弄出去。这女子不安分,留在内务府并不适合。
以棋儿的性子自然是不会甘心出去,恐怕是琴嬷嬷自作主张的决定。
林舒心下一声叹息。
她看过棋儿的资料,并不符合之前的几种条件,棋儿家中尚有母亲和两个弟弟,只不过棋儿家人不喜女子,才把她卖进了内务府为奴。
看出来琴嬷嬷是真心待棋儿,才认了棋儿做这个干女儿。只是棋儿令她太过失望。才会借这个机会,掺着自己的私心,把棋儿送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