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冲破昏厥的迷雾醒来时,发现腰间横亘着一只臂膀。
不需大脑过滤分析情况,陈旭直截了当,二话不说就要给这个臂膀来个脱骨服务,他扭住那穿着白云流水色睡袍的臂膀,手上持力,力气刚要施加下去,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看了搂着他的的人一眼。
一双温和的眸子让他瞬间收回手,把他从即将行凶的角色中剥离出来,四好青年,洒脱朝气地朝卧榻之侧的他人打招呼,“原来是公子,还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陈旭状若无事发生,就像天空有鸟飞过却没有留下痕迹,他伸手却没有真的造成显而易见的伤害,就当是一场误会,一笑而过。
可惜的是,韩墨臾不是个表里如一好相与的人。
陈旭内牛满面,受着干脆利落的一脚蹬踢,人迅疾滚在了室内平滑留香的木板上,发出令他忏悔不已的咣咚闷声。
肉体叫嚣疼,思想上在指斥痛骂。
陈旭却不能有怨言。
但是被从床上蹬下去,陈旭也是有些沉默无言。就想听听韩墨臾怎么才能让他把这个歉给抱完。
陈旭地上无言,看着床上借蹬他之力而生出直坐温泽雅致之形态的人。
韩墨臾端正方谨地坐着,左手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与他肤色截然相反的仿若能吸尽一切光亮,宛如浓稠黑夜颜色的珠串。
手臂抬起,珠串悬着,整理他因卧榻而眠而失整洁的衣冠,领口袒露的小部分皮肤被浅色衣袍遮掩,只能看出一点冷白的锁骨,好一副端庄清正之貌。
不是,这是在用身体力行点清他的粗野鄙薄吗?
这黑白颠倒的好功夫,难不成还是他积极主动揽人入怀,用以入眠的吗?
算了,他不计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墨臾拿着这日月沉淀出来的黑色佛珠,拇指拨着手中的珠子,说话没有财气,不和气生财,“我留你不是容你发疯的。”
陈旭心中冷冷然,呵呵,也不见你手搭他腰上时的清白,端正方玉,守礼温恭啊?
虽然,内心是满溢的嗤之以鼻,但是,陈旭嘴上是道不尽的认错道谢之言语,“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方才在下只是一时冲动,还以为危险未除,一时鬼迷心窍,罔生了事端,公子见谅,无心之举。”
陈旭洋溢酸腐秀才的味道,套上所谓诗雅文绉绉的外壳。
韩墨臾的手腕上黢黑的佛珠一颗颗被拨动着,就像是在安慰缓解什么情愫似的,脸上温和的笑堆饰的虚假又诡谲莫测,语气很是平静,“无意的?”
见到陈旭站起来,附和着点头微笑,韩墨臾朝陈旭招了招手,仿若是陈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世界造物主弄出来的哪个亲戚长辈,“过来。”
黑色的串珠在韩墨臾在韩墨臾的手腕上摆动,佛珠闪着黝黑的光芒,不知名地危险朝他靠拢的感觉。
陈旭是拒绝不了的,韩墨臾想杀了他,不过是手指一动的事情,他何止势单力薄,他是完全的能力不够。
含着笑,陈旭坦然迎接不可预料的后果,他这临危不惧,他都要给自己和大拇指,当然,系统可以给他拍马屁,系统呢,陈旭走到韩墨臾年前,看着他,一边问韩墨臾有何事,一边在脑海里揪找系统的蛛丝马迹,系统给他一句话,“叮,系统升级中,非紧急情况,请勿打扰,有事请留言。”
陈旭面对韩墨臾的笑深刻了几分,真的,他都让系统给气笑了,跟着来,就是当个吉祥物,最强王者的呗,有事没事,又去升级了,空留他一人,面对韩墨臾,韩墨臾,他怎么搞,这人会他妹的道法,还甚是精通。
韩墨臾伸出戴着佛珠的那只手,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凸出显眼,一股伶仃的骨感,他修长的食指虚虚点了点方才被踢的腹部,说道,“衣服撩上去,我看看你可有受伤。”
陈旭垂在衣服两侧的手捏紧了上身的白色里衣边缘,细细密密的针线轮廓由他的手指丈量出走向,陈旭朝人挤弄幽默,“公子不用担心,在下皮糙肉厚的,哪会受伤,再说公子方才也不过是无心之为,力气没上来,不会误伤在下。”
韩墨臾笑了笑,黑亮亮的佛珠被他从冷白的手腕上取下来,他蓦地拉住陈旭避之不及想要躲避仍没有避过的手,一点点把佛珠顺着他的五指慢慢地套上他的手腕。
刹那间,极异的寒凉,自那佛珠靠近他的手腕就传遍他的四肢百骸,诡绝的冷寒往他的手骨里钻着,沿着他血肉骨头的脉络而通透全身,陈旭剧烈一颤,甩手就要把这阴邪之物掷走,却被韩墨臾那好似铜锁金铐的手紧抓着,纹丝未动。
陈旭受冷而面显仓皇地看向韩墨臾,韩墨臾是不笑,眉角眼梢也带着两分褪不去的温雅柔和,但是陈旭就是从那平滑的皮肤上,看出了冷冽不容多话的意味,冷意实在是潇潇飒飒,抵挡不住,陈旭身上的袍子像是冰冻三尺,压在身上,头昏脑涨的,牙齿无意识的在细细相击冷颤。
陈旭的笑也被冻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墨臾,举起了空出来的那只手,韩墨臾无何不可看着他,陈旭几笔画出一个驱寒符。
冷意消融了一点,咬破指尖,陈旭画出了一个金光灿灿的阳火符,往自己眉心一贴,冷意褪去。
韩墨臾突然胳膊横亘在他的腰上,陈猝不及防就被摁倒了对方的大腿上,他的脸在对方腰侧,清新恍若寒冬腊梅的气息往他的鼻子里钻,腰上有两根指头在抚摸他的脊骨,陈旭几乎能想象到他的脊骨,他带血的脊骨,像是从盛着红漆的桶里拿出来,剥开他背上的皮肉,从他身体里拿出一根红漆似的骨头,然后用作不知名的用途。
陈旭还以为,他能意气风发炫耀一下他轻而易举把这邪恶的手镯给归为平静的能力,换来些许话语权,失算了。
陈旭的手摁在那有水光流转极为昂贵的雪缎睡袍上,指尖咬破残留的血像是红色的胭脂,又像是胡乱的水红色墨彩,凝在韩墨臾的白色衣袖上。
几欲起身,纹丝不动。
脏话在他心里堆起了另一个次元,陈旭的憋的脏话足以组建另一个国度。
“公子,”陈旭头朝下,感觉头部有些溢血,说话有些闷在一片朦胧光影的感觉,“你这是作甚?方才那佛珠不是因我的血画的符箓阴气不再猖獗了吗?”
陈旭说着,韩墨臾的手就从他的肩膀,滑到他的小臂,手腕被一股丝毫不虚浮的力道托了起来,韩墨臾像是看到多年未见的一个有用的宝物似的,对陈旭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充满了关心。
但是,陈旭把佛珠串抓断,赤白的面色狰狞,五官扭曲,下面什么东西在硌着,他可不知道纯阳之体能给人用来双修或是怎样,两人都穿的薄薄的睡衣,陈旭自欺欺人的玉佩梗都玩不下去。
佛珠滚落在榻上,宛如冷凉的普通石珠。
陈旭抬眼,恰巧和那张公子器宇的脸对上,韩墨臾的瞳仁墨黑,里面是四月的芳菲温和,眼白像是雪山上久经霜雪却不曾滞涩流动的泉溪之水,澈然凌冽。
我草,你他妈的什么表情,有本事把老子放开,老子必给你弄个人赃俱获。
陈旭向人露出一个少年意气未脱的笑,颇有些少不更事。
然而,他口上的话却是争锋相对的厉气直升,“你他妈的是犯病了吗?”
听了陈旭的话,韩墨臾的温和全化作杀人剑不沾血的尖锐锋刀,仿若瞬息就能将人绞杀成肉丝,再弄成肉沫,然而,很快,韩墨臾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一样,瞧着陈旭。
陈旭深吸口气,平息他大胆的揣测,吸口气,陈旭弄得是要把白眼翻出来。
他是奈何时运不济,壮志难酬,遇到这么一个纯天然的疯子,感时伤怀。
装他个屁啊,真当老子他妹的是傻逼?
陈旭拉扯着韩墨臾的衣服,把他的衣领扯乱,蠢蠢欲动的冲动想拽着韩墨臾的头发争取安身立命,能有立锥之地,脚踏实地,而不是任由韩墨臾把他摁在大腿上。
陈旭是心有所想,韩墨臾先发夺人,抢步夺他志,付诸他所想的行动,拽着他的头发,头发在像是凌乱的黑草被韩墨臾暴力抓着,扯着他的头皮,把他往上送,在韩墨臾淡而不艳浅轻的唇瓣停滞,陈旭被明目张胆的欺辱,他还能视若无睹,再跟人装糊涂,装傻样,那他就是真的愚不可及,无稽之谈。
陈旭有肺腑之叹,为何如此神经病,却有着宛若石漱玉洗的风骨,弄得他愈发想把这黑白颠倒,不明是非的乱象给剿灭。
陈旭迎头撞了上去,鼻血两行应祭天。
这是损己不损人,只有他一人受害。他流血,韩墨臾仅是下巴处斐玉的皮肤,多了烟红,柔柔腻腻像未化展开的冷峻名花红。
陈旭泪眼婆娑,眼泪都给自己砸出来来了,那是动别人一根汗毛,他赔上一副鼻骨,得不偿失至极。
现在撞人估计都要专业的。
陈旭头发又被韩墨臾使劲抓着往后拽,他在银色的水光里,瞥见韩墨臾脖子上凸出的青筋,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情感濒临崩溃,一把冷焰就要卷着幽蓝的尾朵,给他烧成一把灰。
呵呵,要是怕挨打,他就不会献丑上铁头功了,陈旭感觉到鼻腔里大量的血溜出来,黏糊糊地粘着他的唇,他的下巴,聚成红色的珠子,从他下巴滑落,掉在胸前雪白的衣领上。
几滴的坠落后,下巴再次掉下来的血珠子落到一个柔白的掌心内,陈旭忽然耳朵里就掠入了略显急促粗重的呼吸,像是一只野兽酣然血肉,怒张大嘴所发出的喘息,不自觉地就令闻者觳觫震颤。
陈旭把眼里的水面给挥发,快速地挤弄了几下眼睛,扫去遮蔽视线的薄纱,泪净过的眼瞳清清楚楚地映着韩墨臾把从他鼻子里流出来滑到下巴的血珠,用舌尖点进嘴里。
落伍了,真的落伍了,陈旭实在是鲜知寡能,韩墨臾让他大开眼界,尝他的血就算了,还用他那张看似温和,实则总是若有若无暴虐横生的脸给他了一个不逊于前边变态程度的一个流云细水似的笑。
渴求突然生双翼,飞入云端不复见。
这还了得,挨打也有级别,这种的敬谢不敏,陈旭的手拧在旁边的床榻上,拔身要起,韩墨臾品了红之后的那只手立马围追堵截,掣肘压制他的肩膀,“别乱动。”
滑天下之大稽。
陈旭胳膊的骨头有种要被重力压断的感觉,韩墨臾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摁着他的肩膀,陈旭的半个身子都被固定着,无力挣扎。
他严重怀疑此时的韩墨臾已然是癫狂,那血味道就这么能让人如痴如狂,陈旭的两眉靠拢蔟起一个小山丘,韩墨臾无知无觉眼里就映着他嘴唇的血红,缓缓凑近。
我他妹的,陈旭张口就要骂,韩墨臾一掌阻绝他的应行之辞,覆住他梆痛的鼻子和嘴巴,疼痛只往心眼里钻,而他过分源而不断的鼻血,全都顺势而为,往着韩墨臾的掌心指缝里舔舐而去。
强烈申斥流鼻血就跟失血过多的奇葩现象。陈旭打开被他遗忘的痛觉屏蔽,怒目而视,这货绝逼的坏胚子。
韩墨臾倒是因手中的红变多而心情平复下来,表情冷冷精静的温和。
陈旭从他那眼珠子里看到韩墨臾正在看着他捂着自己口鼻那只手上,从指缝溢出到手背上的血,那血痕和韩墨臾明显铅青的血管交错,像在勾勒什么造化佳作。
这看着真的很来气。
尤其是陈旭使不上力气去弄死韩墨臾,他只能任由这比血还要灼热滚烫的眼神的打量,接着心中生出无限的诅咒。
他祈求自己的血像热烫火油般滚烫,洞穿韩墨臾那冷冰似的的白皮,灼断那青枝似的筋脉,让韩墨臾同他一样流出赤红的血来,就像体内的一条血河因着契机,从身体奔涌而出,躯壳宛如贫瘠干涸皲裂的土壤而崩碎。
陈旭目光沉冷,凝视着韩墨臾。
半晌,韩墨臾收回湿淋淋的血手,顺便点了陈旭身上一处穴道,顿时,陈旭鼻子不再往外倾倒血水。
头晕目眩,神思不属期间,韩墨臾温和地给了陈旭两个选择。
一则,马上死,立刻死,二则同论生不如死,即是自愿主动提供阳气。
说话很直白,还吸取阳气,你怎么不吸取羊气,成小绵羊。
血盆大口一张,陈旭骂道,“去死。”
韩墨臾未见有涟漪波动——才怪,陈旭盯着韩墨臾徐缓有致地捡起散落在床上的佛珠,一个光滑的珠子被他的食指和拇指碾成齑粉,外表成尘,内里结胎成珠,一个黄澄澄泽莹的珠子落于韩墨臾掌心。
陈旭暗搓搓自从鼻子出血就蓄势待发的火符两三下迅速画出来,结果仍是差强人意,比不上韩墨臾强他数倍的道行,一接近人就化为光点。
没能补救什么,陈旭的后颈就压上一只温凉的手,湮灭的光点还在眼前跳动,陈旭挣胳膊蹬腿无半分作用,因着脖子上能给他头扭下来的力道,势若千钧被摁在韩墨臾掌心。
后颈有湿润的黏腻,韩墨臾大拇指擦着他的后颈,音色流珠落盘,温文尔雅,“吃了。”
宁死不屈。
陈旭誓要铁骨铮铮。
然而,那珠子散发着浸人肺腑的雪凉之意,冷冷沉沉的缠着他的呼吸往他的五脏里钻,这冷意奇怪地让陈旭急躁的心情得到了熨帖,他自己还没针砭利弊呢,这嘴就不停使唤。一张,把那东西含在唇间又吞咽腹中。
估摸着是药,药效立竿见影,陈旭体内热切地烈火干柴烧,突腾的热气蒸发他的神智,这东西果不其然的大问题。
周身力气抽丝剥茧而去,陈旭热成了一泓温泉,绵而无力地摔在韩墨臾胸口,耳边韩墨臾就像是在进行试药的试验,老学究念着这药能给他带来的反应。
他隐隐约约抓住几个字眼,纯阳……早……炼……
倒立大拇指。陈旭深觉任务的通情达理,这你死我活的梁子,搭构起了他这一世的屋梁,房屋坍塌后,才是一切的终结。
陈旭胸口点了梅红血渍的里衣解开了大半,胸口与空气相接,他在热浪中浮沉着闭上双眸,意识逐渐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