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的矢口辱骂系统,四周景物的变化如同卷轴的急剧展开,一闪而过,激荡的变换,流星赶月,陈旭身上的军装服也在这变换中脱改,黄色的道袍烈烈飒飒狂舞乱动,他的头发在他的脸上胡乱拍打飞舞,停下的时候,带着把八卦图纯阳巾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脑袋上。
红灯笼在他身后高高挂起,猩红色的外皮,昏黄的烛光,阴风一吹,左右晃摆。
他出现在一个高门大户的大门口,小长方的瓷砖铺路,延伸进入内院,哀嚎遍野,哭鸿处处,鼻尖是散不去的血腥味,实质化的红烟缭缭,系统叮地一声,提醒他道,“宿主,到了,我们这个角色的首次出现点,后面有邪魔妖怪出现的地方,我们也许需要这么出现,现在,宿主,我们去斩妖除魔。”
“宿主,两万积分,我们要慎重考虑,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积分过不去,对吧?”系统通情达理,道明这其中的深明大义,督促陈旭参透天机。
陈旭摘下头上的帽子,看着这道士帽,手中的布料被他捏的褶皱了一片,“你还真是为我精打细算,考虑得当,为我的未来绸缪打算,系统,我真是,不胜感激。”
耳朵里,除了深夜恐怖片的寂静,还有四方聒碎云霄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恐惧尖叫声,像是喉咙正在血淋淋的外翻,每惊恐叫出的一声,都是在燃烧生命的火油。
“宿主,我们不要再多说了,赶紧进去救人,一会儿这些鬼啊怪的把人通通碾个干净,救人为上,否则我们的角色就全部崩盘了。”
“我有什么能力救人?”
“道即是仙,宿主,修真界看了那么多年的符箓,画了那么多的符,所有的一切不都谙熟于心,如今正是派上用场实践应用的时候。”
“往事不重提,你还真是丝毫不避讳,系统,”陈旭讥笑一声,右手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在空中随意念而动,随意勾勾画画出一张根根线条赤红的符箓,修真界叫焚鬼烧妖符,手腕几下翻动,一个完完整整的不需纸笔的符箓就挺立峻跋于眼前,手一挥,陈旭袖袍一挥,灼灼的赤红火符映着撒着白霜月光的地面飞没进入前方拱形门内,不见踪影。
“看在积分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你,系统,你最好这次不是耍我,如果你还敢耍我,鱼死网破,你就等着。”
“放心,宿主,谁家系统都可以骗人,只有我不会骗你。”
哼笑一声,陈旭蹬着脚上黑色的软底布鞋,跟着也走进了这内院里。
这是一个大户人家举办的宴席,混乱中无物幸免,红色布绸的戏台在上方搭建,散乱的有染血的戏服与凤冠,底下的桌椅三三两两横倒在地,被打翻的酒酿清液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往下落,搅乱地上鲜红的汇成的血滩。
是的,人声哀嚎不断,却不见活人奔走逃亡,偶有人影在庭院中葳蕤的翠色疏斜的枝叶间憧憧而过,走近一看,只见叶叶婆娑。
尸体一路上横陈,要么是四五个人横躺八斜的一起,要么是拎单个死不瞑目眼睛只瞪着一个方向,陈旭多看了几眼这路上的尸体,不管成堆还是独树一帜,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陈旭沿着排着地尸体走过去,见到了深院里的檐角勾翘,雕梁画栋的古式建筑。
黑气肉眼可见,惨嚎声拔上一个高度,充耳不绝,难闻污秽浊气,放肆喧嚣,陈旭画出的那个能斩普通妖物的符箓在这门口立着,冲都没往前冲,立着不动。
高傲的出场,低级的停顿,陈旭改了几笔这符箓,火光照亮了半个身子,道袍丹金,那符箓冲了出去,撞开了这紧闭黑气四溢的大门,飞进去,映红了一瞬门上的窗纸,迅速熄灭。
月亮上镶嵌着块块绯红的血玛瑙,照着不太平的天地。
陈旭周围被黑气包裹,他快速的又画出敕杀符,周围的黑气散去,刺耳喧嚣的鬼哭狼嚎声也散去,隐隐约约只能听见呜呜的低声哭泣声,像是枉鬼在哭,仔细听,细细的,又像是一个虚弱瘦弱的小男孩在无助地哭泣。
不合时宜的,陈旭调侃道,“系统,这呜呜声像不像你的?能进去吗?”
“宿主,你是不是在跟人家说黄色玩笑啊,怎么又是呜呜,又是进去的,宿主,人家跟不上你的想法呢?”
“果然非我族类,其话也异,机械音的人性话语,只能显出你的毫无人道。”
陈旭又画出几道高级的符箓,身体的精神气疲软了几何,符箓围在他的四周既能给他一定的人身保障,必要的时候又能用来驱散邪祟,至于屋内的小孩,谁知是人是鬼,但按照系统这狗玩意说的,作为道者,他还是要救人,能救人的可能性不能放过。
吹了下并拢两指的指尖,一簇用以照明的火焰弹出,既有符箓的亮色,又有火焰的亮色,陈旭能照亮一方天地,他走进被邪风吹得呀呀作响的木门里,室内的黑暗受惊似的驱散,陈旭扫视这屋内的布置,就是平常大户人家的装饰。
他撩开进入内室的珠帘,珠帘碰撞发出伶伶朗朗的翠音,这屋内的瓦顶破了一块,陈旭一眼就看见受着清清白白月光照耀的一个古朴的柜子,雕镂的精细花纹在月光下像是经过了愈发细致的深刻,从那闭着的柜门里,清晰的孩童哭泣声传出来,呜呜咽咽的,无助害怕又胆怯。
这场景,陈旭排除一半这里面仅仅是一个普通小孩的可能。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欢欣鼓舞催促陈旭果敢出手,拉开柜门,救出水深火热的无辜孩子。
看着这柜子,陈旭隔着头上的纯阳巾都感觉到嗖嗖的凉意,系统直接让他上,真是不管他的死活。
“你有病就滚。”并拢的两指一弯,陈旭指尖的火焰消失,他对着柜门画出一个银色的符箓,名为险预符,有险则一挡,无险则消散。
陈旭上手拉开柜门手中的银色符箓钻进柜中,陈旭看着那符箓在蜷缩在柜子里角落抬起湿润眉眼小孩的面前消散,没危险?
陈旭看着那双被泪水沾湿了睫毛稚艳的眼睛,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柳清欢。
这孩子一见到他就扑了上来,抱着他的大腿,身子的长度还没有他腿长。
陈旭抬腿甩,小孩抱得紧,有点像个普通的人类小孩,陈旭在四周又看了看,以免有埋伏的妖魔鬼怪。
他的视线在经过室内的放着妆奁的化妆台上停留了一下,那妆台上的铜镜,上边黑压压的,下边借着屋内的亮光显示出他腰部以下的位置,黄色的道袍,边边角角浮着的符箓,陈旭想看看脚。
视线游移而下,陈旭心脏骤停,铜镜内那本该埋头在他腿上的小孩,抬起了头,眉间豁然出现的红色朱砂把他的脸显得是死人的白,仰着头面无表情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陈旭低头,这跟鬼似的小孩,红润润的小嘴挣大,露出糯白的牙齿,裹着能把他腿上肉撕下来一块的狠劲,猛然咬了下来。
一巴掌,陈旭直接把这小鬼给扇了出去,掌心发麻,陈旭慨叹,果然,面对鬼时,人的潜力是巨大的。
符箓接一接二的朝又朝他飞扑过来的鬼物砸去,全被小孩,手一伸,拍散了,我去,陈旭双手齐用,要命地瞬间画出一排的符箓阻挡,喉咙有血腥气翻涌,陈旭咬着牙,手指伸进嘴里沾了点凡血,没卵用,就是来点颜色冲击来帮助自己赶紧画个瞬移符。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直播解说冲过来的鬼娃娃有多么的凶残可怖,他画出的符箓一个个都很普通的纸张似的,一个个的陨成灰烬。
好个干啥啥不行,幸灾乐祸第一名的系统,陈旭舌头上浮着血,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将传送符画了出来,一句走,陈旭的地点没定出来,人被传到不知名的地方。
雾气氤氲的屏风,朴实奢华韵味的摆设,陈旭出现在一个不知名的房间内。
他还没喘口气,嘭的一下,他慌乱地抬高左脚,火药味从他刚刚抬起的地板上升腾,砰砰的心跳声里,紧接着是寂静的空间内脆亮的上膛声,陈旭急忙告歉,双手高举,道袍从他的胳膊两侧滑下来,露出他空空如也,未有寸铁寸刀的手,看向屋内穿着一身柔滑的睡袍气质清隽的青年,说道,“这位公子,无意打扰,在下只是不慎闯入,望公子手下留情,在下即刻离去。”
由于刚沐浴过,青年的身上的未散的湿意使得他原本就柔和的面容越发的通达情理的温恭直谅,然而,就如同他身上薄薄淡淡的书卷气一样淡而不容忽视,那双看似包容的眼睛里,也是浅浅却褪不去的杀意。
本就是慌乱而来,陈旭衣着与众不同就算了,还穿的很不齐整,道袍凌乱,唇边还带着血,头上的纯阳巾也歪歪斜斜地吊着半边在他的脑袋上,稍有不慎就要掉落在地。因方才一遭,在加上此时生命威胁,他这形象就显得拘谨没有气节。
不像正经道士,反倒像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混混。
“不请自来,还想完好而去,”对面的青年的声音实化加深他身上的书卷气,柔和温润的音色如同令人置身水墨丹青中,说出的话却与温和半点关系扯不上,“总得留下点东西再走。”
软的不行,他可就硬来了。
硬来他就被打死,陈旭再怎么鲁莽,他也莽不过枪。
于是乎,反正好话没尽,陈旭继续加大他放过他的筹码,“公子若要在下留下什么,在下可以为公子画几张阳火符,驱散阴寒之气,我观公子的面色,似乎是需要。”
陈旭的喉咙处还有血腥味未散,说出的字句都像是用血气实化出来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枪,轻声细语,“你若是有本事把门外的东西赶走,我就不留下你的断手断脚。”
什么,陈旭背后弥漫起不容忽视的阴寒之气,系统在他脑瓜子里咋呼,骚骚贱贱,“宿主,你和小孩子躲猫猫没躲过哦。”
陈旭蓦然回首,迅速往后退,退到了屋内活人的身边,而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大门轰然破开,木实的精雕玉琢门被摔得稀里哗啦的碎,黑夜中,这小孩是最亮的崽,透过院内梧桐树枝杈洒落下来的冷白月光,小孩的红唇白面愈发地昭昭醒目,重彩的五官,渊黑的眸,艷红的唇,你说他不喝人血长大都无人信。
干不过,真的要栽。
陈旭都有和鬼讲道理,听鬼话的冲动了。
“小孩,你害我真的没理由?”
陈旭为善己身,躲在看见恶鬼都不怕,镇得住场面,从容而立的青年后面,仗着人势问道。
青年一时没驱赶他。
鬼娃娃寡言少语,嫩红红的唇向两边翘起,露出白惨惨的牙齿,不说话。
但是,他不冲过来啊,证明这兄弟深藏不漏,绝对的世外高手,有与鬼物抗衡的本事啊,为保小命,陈旭暂做跻身他人屁股后之人。
陈旭以为要这样跟鬼耗到天荒地老,然而,腹部有点硌,陈旭撑着笑弧看向用枪抵着他的青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公子,我真的打不过他,和鬼对上会死人的。”
“在屋内打,你打得精彩一些,我高兴了,自然会放你离去,要不然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上路。”
青年儒雅随和,音色平和,可陈旭不能从任何句缝里找到回旋的余地,谁他娘的用温和的语气说不留余地的话,真他妹的,陈旭咬牙笑,紧合的牙关送出音色清晰的好字。
门外的鬼被动也受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给拉进了屋里。
兴致不大,但仍想有所可观的青年坐在了外间的软榻上,拿起梨花几案上的暗黄色账本,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声音不高不低道,“开始吧。”
青年对这鬼神怪力毫不顾忌忌惮,游刃有余的稀松平常,入骨的懒散。
陈旭有脏话一箩筐,不知该赠与谁。
这酷似他今天羞辱柳清欢的鬼娃娃,眸光森冷,气息阴戾至极盯着陈旭,陈旭的脚底板都有凉意在卷着。
陈旭请求系统支援,系统娘娘唧唧,“宿主,人家也怕鬼的,怎么帮你?”
我草,陈旭勉强躲过抓来的莲藕似的手臂,这小鬼穿的锦袍,小少爷的黑色流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千娇万宠的少爷,现在变鬼了,戾气能吃人,反正现在也是能吃人。
他的袖子被划掉一半,看来小小年纪,也有断袖之癖。
陈旭严阵以待,双手在空中左右画了几下,用了他半条命,画出了一个金光灿灿的敕杀符,照应了他全身。
血水不争气地从他嘴角溢出,陈旭两手推着符箓朝小鬼过去。
结果就是,陈旭飞出两米远,砸在那软榻左靠后的柱子上,血兜不住从口腔内吐出来,陈旭抓着挨着柱子的淡青色装饰帘,撑着站起来,血还在往他喉咙上涌,就像他饮血十年。
“系统,帮忙,否则回去我弄死你。”
系统看着陈旭擦去嘴角的血渍,心疼可怜见的说道,“宿主,你真是……”系统话语未完,陈旭也没时间等着它的语气延宕,大敌当前的小鬼他不能稍微错神。
咬破舌尖,陈旭手指头抹过那点舌尖血,快速的,手指头颤巍巍地驰画一个封祟符,金光银边落下尾款,刚好在这小鬼再次冲过来的时候砸在他眉心。
只有一瞬的阻碍,陈旭的胳膊被这小鬼的纯黑的长指甲给划烂,他扭身却由于无力摔在案几旁,他抓住从始至终意兴阑珊,寥寥数眼都不给这边青年的脚裸,后边那小鬼也抓上了的脚踝,锋利的指甲割破了他的血肉,陈旭温热的手捏着那冷白的脚踝,“救我,当牛做马,都可以。”
终于,青年给了马上要气咽声歇,不久就要归西陈旭一个眼神。
青年看着那只孤棱棱手骨撑着手背皮还出了血污的手,眉眼温和。
陈旭艰难地抬着头,他从青年那轮廓柔和,眼珠子里的光芒却刺人扎人的眼睛里,看到静寂翻滚的黑滔骇浪,杀意粗浅。
估摸着嫌弃他碰他这金枝玉贵的肉体。
不过,得罪就得罪了,陈旭只能抓住惊涛骇浪中唯一还能给他一线生机的浮木。
系统好歹是有了用处,那会儿子在颠沛中,还是给了他苟命的一句话,一句话,让一个男人救你一命。
这句话就是,陈旭在对方要拧断他手腕的时候快速飞出,“我是纯阳之体。”
青年伸过来的另一只手顿住。身后,那抓住他脚踝的小鬼的黑色指甲插入了他的肉里。
几秒钟的等待审判,陈旭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被那只手撩起,青年一一扫过陈旭的眉目鼻口,半晌,陈旭听得了柔风细雨的一句叹息,“罢了,不过救人一命。”
瞬间,漫天的火光从后亮起,满室亮堂,延伸的火光透至整个院子,陈旭听见了那小鬼凄厉的哀嚎,像是能撕碎云霄。
陈旭头一歪,在这惊天动地的变化中,昏迷不醒。
昏迷脑子烙着一个想法,好个炸天货——姓韩名墨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