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曹翠萍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买东西。
可能是她小时候要什么家里不给什么,导致她长大了以后,有了许多追求者时总是开口向他们要东西。
她想要什么说一声,那些人就会花钱买给她。有些人甚至不用她张嘴东西就买好了送到她眼前。
这让她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是她的消费欲望太大了,她需要名贵的化妆品,需要昂贵的首饰包包,需要完全从那个乡下人变成城市里的人上人。
她从来就没有对那些追求过她的人动过心,如果非要用什么话来定义她和那些人的关系的话,可能是提款机和拜金女,用她身上不落俗套。
可是女人还是要结婚的,她反抗不了家里,家里要把她嫁给一个腿瘸的单身老汉,就因为他能出的起十万块给他弟弟盖房子的钱,重男轻女的念头在这小乡村里封建的根深蒂固。
她那时正在上大学,离自己那个偏远的家有一百多里远,她被家里骗着说是对她最好的爷爷死了,马上向老师请假回去奔丧。
陈南那个时候是追求她的人之一,对她很好,但是没钱,不过面对她提的大部分要求他都尽量满足,她一日三餐都被陈南包了,平时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也都是他掏的钱。
实际上如果陈南不是表现出一副什么都听她的样子,也许她真的会对陈南动心,只是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值一文,她只是把陈南当作一个可有可无只是用来买饭掏钱的工具,那时享受着陈南好的她也没想到,她最后会和这么一个窝囊废结婚。
因为家里要把她卖了。
她被骗回家的时候,她父母就联手合伙给她换上了那种大红色的喜衣,给她嘴里塞上布团,盖上和她眼睛一样血红的红盖头,和村里的光身汉拜了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夜晚的,只是醒来的时候浑身的布料破破烂烂,身上疼心里更疼,她痛的几乎要死去。
哪怕她知道家里人不在乎她,她经常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许多活,但是她也没有恨到他们让他们去死的地步,而他们的做法却在把她往死路上推。
她哭干了眼泪。
跑不掉,她试图跑了很多次跑不掉,她吃的是猪食喝的泔水,她快要被折磨死。
可是没想到,那个陈南,居然因为她好长时间没去上学,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一直找到这里,破旧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正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刚被光头老汉糟蹋活过,当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落在她一直瞧不起的人眼里时,她动了自杀的念头。
这比屈辱的死亡,更让她觉得屈辱,她甚至要怨恨他,为什么要在淤泥里把她捞出来,救她。最好因为她这副模样离开,可是没有嫌恶,只有心疼。
当被对方的外套裹住赤裸的身体时,她忍不住的在那个毫不顾忌她满身脏污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她离开这里了,她得救了,她终于过上正常的生活。
出去后,他们两个报了警,他的父母判了三年,光头老汉判了五年。
不甘心。
她想杀了那个光头老汉。
可是不行。
那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经常发疯发狂,她看见男人就觉得恶心,只有和陈南在一起时她那种要反胃的情绪才得到缓解。
后来她没有复学,陈南承担了养她的责任。
她尽量不要奢侈的花销,可是陈南会喂养她的欲望,陈南总是会辛辛苦苦的工作送给她一件名牌的衣服,或者是昂贵的包包。
她拒绝,她不想让陈南那么辛苦,但是陈南不答应,他说要她还像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她红着眼咬着牙,质问他怎么像从前一样的话堵死在喉咙里,他说,他要娶她。
她嫁给了他。
曹翠萍拥有了家庭,幸福的。
她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去,家里的一切都不需要她去做,不需要做家务,不需要做工作,只需要每天受到陈南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样美好的生活,她的内心越来越平静,精神状态好转,她变回了以前的她,找回了自己,有了人的性格不再像是一个只会呆呆地躺着坐着的木头人,她变得喜欢笑,开始也为这个家庭做事情。她不再总是躲在家里而是也出去工作。
经济压力越来越小,她看陈南也多了越来越多轻松的表情,这样很好,很幸福,和陈南在一起很幸福。
可幸福往往裹挟着毒药,这是天定的道理。
曹翠萍没有想到会在一次下班后回家看到陈南被一群人打,那群人凶神恶煞的用着打死人的力气打着他。
她冲上去拦住他们,问,凭什么在这打人?
那群人看到她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都不屑又猥琐的笑起来,说陈南欠了钱,十万块。
曹翠萍没有问陈南为什么欠了钱,她只是看着这伙人说她会还钱,很快。
那群人是高利贷,利滚利陈南原本只是借了一万块,在三个月里利滚利增到了十万。
她知道和这群人是没道理可讲,直接和这些人说她有三件名牌衣服是六七千的名牌衣服和一个两万块的包包,到时候她卖了会先还一部分钱。
那群人表情也松动了,放开了陈南。
她扶着陈南起来,听到了陈南的哭泣声,陈南在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话她还没出口,忽然被人一把拉到怀里,那个收高利贷的镜领头正用吃人的眼光看着她。
那天她又被强暴了,作为延期的报酬。
陈南,那个对她特别好,不嫌弃她,给她买各种东西的陈南,就那样低着头跪在地上,眼泪打湿地板,一直哭,却不救她,不救她。
又是一场噩梦。
她昏迷了,医院中醒来陈南正坐在她旁边,她被告知她怀孕了。
怀孕了……
只能是陈南的。
陈南的,要打掉。
陈南不同意,阻止她,也不肯让她走,她又过上了以前陈南对她无微不至照顾的生活。
可是她看见陈南她就想起那天,想起他懦弱的眼泪,想起那些人的嘲笑,想起她破碎不堪的样子,陈南啊,陈南,为什么不阻止……
陈南死在催债人的手中,因为曹翠萍把他辛辛苦苦攒了三个月的钱全部拿走了,那些催债人带着黑社会的性质拿不到钱,又看到了曹翠萍偷偷假装给陈南办得要跑的火车票,那伙人生气的没控制住力气,失手把人打死了。
屋里被曹翠萍安装了摄像头,什么都清楚,把视频匿名寄给公安局,曹翠萍去了最繁华的A市,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在A市一个距离市中心最近的地方租了一个房子,一年两万块。
这是她还能承受的。
在这里她生了陈旭,原本她也找过正经的营生,但是找不到,后来她就在自己家里放了妓女,反正这种东西她也熟悉了,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从青年到中年她做到了现在,她还是照样的追求钱,追求昂贵的化妆品包包,不是渴望,或许这就是她生来的天性。
她唯一渴求的就是死的时候,不至于身边没人给她收尸。
陈旭越来越大,陈旭和她长得很像,几乎看不出来陈南的影子,但她就是觉得也和陈南很像,像陈南的沉默寡言,像他的懦弱窝囊,又像他的只知道对她好,其余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会给她做饭洗衣收拾屋子,不用她操心,很小就开始打童工。
陈旭的性格太像陈南了,她面对不了这样一个孩子,她永远的冷漠对待。
哪怕那个孩子无数次期待她的目光关心,她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孩子。
时间在走,陈旭上大学了。
长大了,也懂得闯祸了,她在陈旭的脚上发现了伤口,她怨毒的情绪升了上来,没有关心的话,她走了。
她开始夜不能寐,她害怕陈旭也像陈南那样,给她的人生带来悲剧。
她频繁的出现在奢侈品店门口,她的消费欲望在拼命暴涨,她需要用奢侈的消费来缓解她的心情。
就在她要冲进去什么也不管,要偷要抢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老头,那个老头用怀念的目光看他。
就这样,她跟了那个老头。
她有了钱,她不再需要有人给她送终,她花钱就可以让人在她死后给她办一场葬礼,她也不需要陈旭,这根常年扎在她心里的刺。
她把家里翻了底朝天,拿走了陈旭所有的钱,哪怕这些钱她不需要她还是要拿走,哪怕她知道那不是她给陈旭的钱她也要拿走,她要告诉陈旭这是他欠她的,这是姓陈的欠她的。
房子她知道政府要拆迁,她还是告诉陈旭这是留给陈旭的,其实拆迁的合同是她签的,到时候钱会打给她,她什么也不会留给陈旭。
既然小时候就能自己挣钱活着,都长大了更会能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她就是这么绝情,但她还假装着留给陈旭一点情,她要陈旭活在亏欠里,即便他无辜。
没想到好景不长,只是一年的时间那个把控一切的老头子就把一切给了他的儿子。
沈家继承人沈亥。
她被赶出来了。流落街头。
她不再被允许去卖淫,那个叫沈亥的人,不允许她有任何的营生,一旦发现她又卖淫就会报警让警察来抓她,她已经在赤身裸体的情况下被抓进警局三次了,这三次耗光了她所有的尊严。
其他职业她是可以做,但是那个叫沈亥的人却不允许她去做,就因为他那个父亲,他父亲又不是她害死的,却把罪过都归在她头上,还有不是找过陈旭让陈旭还吗?
她不想死的时候连副棺材也没有,她去找了陈旭,在声色一个高级会所,陈旭在这里做了鸭子。
曹翠萍不关心为什么陈旭会沦落到这种下场,她甚至有些开心,因为陈旭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威胁性,她只要再见陈旭最后一面,用陈旭那点亏欠之心要钱。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到,但她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
虽然她不能做了,但她的儿子和她做了一样的营生,来这跟她儿子要点钱不过分好歹她也养过陈旭那么多年。
她以为她最多只能见到这个会所的经理,可没想到他见到了幕后老板,一个年轻人。
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年轻人,尊贵又高傲。
她那点尊严和羞耻心又在这样一个年轻人面前死灰复燃。
“你是陈旭的母亲?”那个那个年轻人的眼睛有魔力,她忍不住就承认了。
“是。”曹翠萍第一次在一个外人面前把这让她耻辱的血缘关系说出口。
“你来干什么。”
“要钱。”
“多少?”
曹翠萍本来想说一万,但是他看到那人撕下了一张支票,她脑子没转过来,张口就说了一百万。
话刚出口曹翠萍就后悔的不行,可是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写下了支票。
在接住支票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忽然说道,“陈旭死了。”
她拿支票的手一抖。
拿着支票的手僵在半空中。
“走吧。”
轻轻淡淡的声音。
曹翠萍的眼中突然出现了陈旭的身影,手中的支票突然轻飘的可笑,好像随时都能抛弃,去关心一个人。
但是最终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那个孩子死了,她拿走了一百万。
那个孩子死了,她还是要这一百万。
她从来不要人,她只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