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跟着林子致进了宫,进宫后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侍奉迎为,小皇帝对主角受百般讨好,万分贴心。
宫殿是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地位最高的沨水殿,吃食净是山珍海味,什么珍贵难得,什么美味异常,全都命御厨做宫人送。伺候起居外出的都是宫里最资格最深的老人,伺候的面面俱到,周到的很。这快乐的日子不就来了吗?他的生活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饭桌上,只要主角受在他就在,只要主角受添衣加被,他也不会少的了,方方面面都被主角受安排的稳妥舒适。而且也不用玩命做任务的,简简单单找个地方站着,靠着,歇着,只要主角受在视线范围内就行。
这待遇不用说就知道多舒服。这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告别昨日灰暗的日子迎来今天红红火火有盼头的日子。
与过去那个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欠意逢迎的自己挥手告别,与现在这个轻松惬意的自己握手洽谈。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恨不得长四条腿的小皇帝,三天两头往这跑,真就成就一天跑百八十次不是梦,那是想象力局限你的思维的奇迹。那是根都想扎在这,最好化成藤蔓,时时刻刻缠在主角受身上。
皇帝天天往这跑,沨水殿的人更加小心伺候。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皇帝是受人摆布的主,但身份摆在那,况且还有摄政王的态度也模糊不清,每次见小皇帝即使说不上温和,但也算得上有求必应。所以对小皇帝也不敢怠慢。
再者朝堂之事,几乎都是摄政王全权掌控,百官上朝禀奏,与其说是为黎民百姓献计出策为天下谋福,不如说是倒戈阵营,加入摄政王的派别。人人说的为百姓苍生其实大多数人为的就名利二字。
即便仍有忠臣志士一心向着小皇帝,但在摄政王派的打压下,辞官的辞官,下放的下放。
有些容不得这股风气的坚贞之人,朝堂上大肆批驳,奸臣祸国群臣妖魔,次日清晨便被路人发现吊死于门前,手中紧抓绝笔一封,纸张随风哗哗作响。
只怕是有人作祟,逼人自尽,苟全家人性命。读书人大都清高,落得横死家门的下场。
便是再有忠于小皇帝者也只能缄默不语,隐于百官之中,不敢高谈阔论,有心无力,再有话也只敢私底下说。
摄政王一家独大,却不能不给百姓交代,无故易主。必须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才能让摄政王登上王位的理由正正当当,无错有功,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美人祸国,自古的念头,国之不幸不能归于君主要归于美人,千百年来,这种思想未有断绝,根深蒂固。
一国之君若被美色所惑不理朝政,做出美人一笑尸骨成山的荒唐事,有害于江山社稷,下孽祸于黎民百姓,必将毁先祖社稷,灭王朝于不幸。
当然小皇帝上朝也就走个过场,作用不大,不过身份还名正言顺的摆在那,有些东西就不好明面说,反正还是要小皇帝有不理朝政的罪名。
天下至主,如果如此荒唐,百姓也自会怨言载道,移心新主。这新主自然是摄政王。摄政王虽说专横霸道,但治国之道娴熟于心,有解百姓之忧之能,有建盛世景况之能。
据说,大名还没有现在鼎鼎的摄政王曾率一万士兵战匈奴三万善骑射精兵,用兵如神,布局巧妙,灭匈奴两万余人,剩下的一千人苟延残喘被迫投降。
匈奴将领胡奇王子受降后,交易谈和之下,其父胡奇可汗为赎回儿子,献上大量胡姬美人,无数珍宝,并承诺与祈国通商友好互往且有生之年不再进犯中原土地,臣服祈国,此后祈国百姓幸福安康,安居乐业,万家灯火,平平安安。
那时的摄政王仅及冠之年,十七之龄少年之姿。
从此摄政王名声大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所以呢,年少就能打天下,揍天揍地的人现在就更了不得,人家都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了。瞧瞧,美人计落俗不落套这不就正在打江山嘛。
看着那边就知道撒娇耍横的娇娇小皇帝,静默不语。
他安静地立在屋内墙角,不动声色两人的相处情况。主角受高不可攀冷若冰霜,不远不近的和小皇帝说话,小皇帝热情似火,兴高采烈,亲密无间的和主角受抱怨宫里哪哪不好。
两人一人一句,气氛还挺融洽。
突然一声极其尖锐上昂的尖叫直冲云霄,陈旭耳膜一阵恍惚。他不明所以的看着发出尖叫的小皇帝,掐着一把哭唧唧的嗓子,啪嗒啪嗒掉眼泪,指责林子致不看他,反而去看一个臭侍卫。
等等,不在炮火范围也能躺枪,他做什么了要受这种红口白牙,无凭无据的污蔑,他就在一旁站的跟个雕塑似的一动没动,哪能引起人的注意,居然说主角受看他还不理他,要不要这么荒谬。
陈旭看向主角受,他想看看主角受对于这样毫无根据的指控持以什么态度。
果然,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是个处变不惊,从容自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真英雄,面对这样的无稽之谈,绝对冷静,毫无波澜,想然主角受也对这样的胡言乱语不以为意,回答的话语字字风骨清朗,平白真实,“皇上莫要胡言乱语,在下并无。”
“我胡言乱语,你没有,林子致你是不是觉得朕傻,是个傻子?”一时间,帝王之怒,小虎崽子狂叫,牙口没长好。
“还有,朕方才才说过叫朕祈荣,你为何还是以君下相称,我们之间还需守何皇宫的礼仪规矩,你为何就是不改口!”
林子致轻飘飘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平静依旧,淡然道:“皇上所言差矣,上是上下是下不可乱纲常,在下何德何能与陛下姓名相称,更何况皇上随意揣度,平白颠倒我与陈兄关系,自然是胡言乱语。”
“你,你……”冷语冰人,祈荣委屈的不行,他多喜欢这人啊,怎么能这么对他?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哗众取宠,落人白眼,平白让人好笑。祈荣眼睛一下红了八度,成了委屈包。
子致为什么这样对他,小皇帝寻根究源,都是因为这个侍卫!小皇帝一双红彤彤的眼瞪向陈旭,然后,拂袖而去。
得了,他罪无可恕了。
不过,陈旭表示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流言蜚语套不上还要硬加吗?
欲加之罪就算愈演愈烈也不能成真。
更何况小皇帝的也就是虚架子,对比某王爷人家可是甩你几条街,望尘莫及的好吗?两者较之——小巫见大巫。
不过,他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明日摄政王知道了,会不会被那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又一通惨无人道的折磨?不会吧。
陈旭没底,虽说小皇帝气愤夺门而出跟他没多大关系,但是他怕就怕在摄政王这狗东西只要看见他跟什么事情掺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惹出点麻烦,对方眼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给他过一遍十八酷刑。
思前想后,与其到时候他和主角受都要挨抽,还不如他将罪名揽在名下,少一份伤害,多一份关爱。关爱是他的,伤害是主角攻的。被关爱的是主角受,被伤害的是他,终究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陈旭走到林子致面前跪在请罪,“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半晌,陈旭都没听到林子致说话,正当他以为自己说错话时,林子致说话了。
“你何罪之有?”叮啷落玉,空谷清灵的声音响在耳边,林子致勾起陈旭的下巴,让他抬头。抬头,一幅人间美景图,主角受色若春花,声如玉石。
“属下,不该让公子生扰,与皇帝不欢而散,从而心生间隙。”
“这便是你说的生扰?”林子致松开手,语气和表情都让陈旭琢磨不透。
他垂下眼睛,一板一眼的回答,“是。”
空气寂静凝固。
陈旭不明所以,维持跪着的姿势。最近生活质量提的太高,他跪一会膝盖就有些发疼,但是这可是他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恩,跪也跪的心甘情愿,臣这一跪就是一辈子。
时间流逝着,陈旭反思着。不过还没写出自己的罪状纸,林子致就先行放过他,说道:“罢了,起来吧。”
不用跪了,别说,还真有些失落。但是表面上仍是恭敬回道:“多谢公子。”
那天过后,陈旭和林子致几乎就没再说过话。饭桌照常上,只是二人再没有那些少的可怜的对话。
陈旭严重怀疑他无形中伤害主角受了,要不然人家那么个风清月朗,皎皎如霜,冰清玉洁的人为何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的视线,避开接触。
不过主角受本来就是一个冷冷淡淡的人,他也不是非要人家给他几个眼神,而是他有些想走下深情配角的表情戏,可惜错失良机,失去了和主角受朝夕相对的日子,只能遥遥相对,无话可说。
日子就这么过了三天。
宫中日子无聊,作为贴身侍卫,陈旭白天就是站着守在林子致周边,晚上林子致睡里间,他就跳上上房梁,抱臂合目,一边分出精神关注情况,一边休息。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房间,可上边发话了,他不能不听,再者他也本身就是一个随身守护的暗卫,所以习惯上窜下跳,因此他基本都是睡房梁而不是床。
这几天少了小皇帝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陈旭还觉得有着不习惯耳边这么清静,再加上主角受整天在宫里自己下棋品茶,看书写字不出门,他整天就是站着不动,患上了骨质疏松,骨头都不硬朗了,总是靠着墙站,床站,柱边站。
今天陈旭抱着剑靠在墙上看着主角受在书案旁作画,手上的皮肤欺霜赛雪,鸿衣羽裳,低眉静目描绘着雾环群山的高山图,山不胜高却不让看者觉得自己卑微渺小,反而让人有居高临远,意境开阔之情,飘飘欲仙而去。
不愧是人中龙凤,山水之意皆于笔下。
这边陈旭饶有兴趣的欣赏,那边风风火火就闯进来一个人,穿着嫩绿色的华服,一身金贵皮肉,骄矜放肆。小皇帝路过陈旭先是鼻孔朝天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脚步不停地跑到林子致旁边。
看到林子致是在画画,瘪瘪嘴,叫道:“真无趣。”
林子致充耳不闻,仿佛完全投入到画作中。
祈荣的话充当了空气,他挥手就想讲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尽,气愤难之下,转念又一想,瞬间又了一副面孔,可怜兮兮的拉着林子致的衣袖,软糯奶奶说道,“子致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害你不开心,你原谅我吧,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祈荣轻轻拽着林子致的衣袖,秀目微红,弱小无害的看着林子致。
林子致搁下手中墨笔,这幅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劲装侠客似的人物,于山水融合一起,毫不突兀。
他平淡看了小皇帝一眼,声音清冷:“皇上说笑,若皇上是为上次的事情而来大可不必,若无其他事情,皇上就请回吧。”
小皇帝又要大惊小怪,可到底还是有些脑子,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转换情绪——几滴眼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下落,染深小皇帝嫩绿色的前襟,“子致求你别赶我走,我真的不会再那样耍脾气了。”
祈荣洁白的贝齿咬着粉嫩的下唇,泪水涟涟,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雪白兔子。
别说还真有一套。瞧瞧,什么叫帝王之家,就算没有权利,那演技也是杠杠的,这眼泪说掉就能掉,姿态说放就能放,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不甘示弱,都是浮云,在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面前不值一提,不错,这大概就是所谓喜欢吧。陈旭仍站在那边,静看主角受的反应。
面对这样一个收起棱角露出柔软内里的小皇帝,主角受果然缓和了语气,消融了冷漠,“皇上多虑,在下并没有生气,皇上既然想待这,便待这,在下不会赶皇上。”
可以小皇帝是个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主,趁着林子致心软的功夫,立马提出要一同出去赏湖的请求,陈旭一听,身体微动站直了,随时准备跟上去。
果不其然,拒绝的话没出口,答应的话已经承接。
林子致没有拒绝,祈荣喜上眉梢,他蹦来跳去,毫无帝王之范,只道寻常,寻常的如同一个富贵人家,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小公子。欢快的鸟似地伸脖凑头,锲而不舍的往林子致身边凑,恨不得钻进林子致怀里,依偎其中搭窝抱着。
他殷勤的和林子致说东说西,喋喋不休,没完没了,正当他跟在林子致后面去游湖的时候,看见陈旭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烦躁的话刚要出口,谁要你跟着?
转念一想,若是又惹子致生气不去了怎么办?憋了憋要脱口而出的话,祈荣不耐烦的又瞪了陈旭一眼,哼,这次就算了。
湖边热热闹闹,小皇帝和主角受站在凉亭里隔着漆红的栅栏看里面的游鱼,金红色的鱼儿聚在一处,争夺小皇帝撒的鱼食,可爱灵动。主角受的兴味不大,古井无波。
陈旭靠着亭柱,懒散的看着翠绿的湖面,纯净澈然,净化他的心灵。
谁承想,那边小皇帝惊叫一声,“我的玉佩。”
于是,陈旭就被趾高气昂的小皇帝指指点点的去给他捡玉佩。陈旭真要笑了,他是暗卫,暗夜陆地上的人好吗,水性不熟好吗?
他还没拒绝,林子致就直截了当的替他一口回绝。
林子致玉白的脸一片平静,声音清冷,“已是秋至,水下难免寒凉,皇上要想捞回玉佩,还请找熟悉这湖的宫人,莫让我的侍卫下水。”
祈荣不乐意了,他娇蛮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不过是下水捞个玉佩,难道区区一个侍卫也做不得吗?”
看着林子致突然冷硬下脸,祈荣急忙改口:“子致我不是那意思,那玉佩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怕一会找不到了才这么说话,子致你别生气。”
在林子致脸色缓和后,他又软下声音:“子致那玉佩是我娘给我留下的,你就让你的侍卫帮帮我吧,好不好?而且我保证他下完水之后我就请御医给他开一些预防生病的药,好吧,求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别说林子致拒绝不了,陈旭也没法拒绝了。
这就是命,得认。陈旭一猛子扎进湖里,湖水确实冰寒刺骨,他闭气敛语,在里面寻找,幸亏是白天,还能看清湖里的东西,要是晚上,那就是睁眼摸瞎,啥也找不到。
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找不到,气快没了,陈旭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接着潜入水。
水面平静无波,半晌不见波澜。
“陈旭。”
林子致喊着水下不知死活,生死难料的人,不见回应。
站在旁边的小皇帝见状心慌的往旁边一瞥,那侍卫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谁知弗一转头,看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他急忙拦住扶栏欲下的林子致,拉着对方的长袖失声叫道:“子致你做什么,难道你要以身犯险跳下去救他吗?”
“放手。”
“子致你何苦如此,湖水寒凉,不如我去叫侍从来……”
“啊!”
祈荣话未说完,流水的衣袖从手心滑过,林子致纵身跳入了湖水中。
“子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