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吗？老人家。”阿芸问道。
“再，再往前走点吧。”周奶奶用手指着前方说道。
汽车继续前行，周小勇很干脆地说道：“就在前边右拐进去就是了！”
阿芸扭头笑道：“还是我们小勇聪明，我打个电话给你爸，让他高兴一下，这一个多月可把他给急疯了。”
“别，芸阿姨，你要是打电话给他，你们马上就会找不着我！”
阿芸只好把拿在手上的手机放下，“小勇，难道不让你爸来接你回去吗？”
“你让我先考虑考虑再说。”
坐在周小勇旁边的阿杰说道：“兄弟，都混成这样了，还考虑考虑？你以为闯荡江湖、浪迹天涯是这么容易的吗？”
周小勇依然没理他。
汽车往前右拐进去不远，就因为道路太窄没法进去了，阿芸只好把车停在路边，问道：“这儿进去还有多远？”
周小勇说道：“还要走几分钟。”
大家下了车，只有阿杰坐在车上不动，阿芸就把他留在车上，并叮嘱他老实待着不要乱跑，阿杰满口答应，继续塞上耳机，《双节棍》又在他的两耳间回荡。
阿芸打开后备箱，先把那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递给周奶奶，然后自己帮她拿着那梱纸皮，周小勇还是拎着他手里的那点矿泉水瓶和易拉罐，三人一起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带是典型的棚户区，属于城乡结合部，大多是以前的旧房子，到处破败不堪，垃圾、杂物满地。
烈日还在高照，阿芸拎着那一捆纸皮，没走多远就感觉背心出汗了，脸颊上也有汗珠子在流。她虽然也不是什么富贵出身，但已经快四十岁的她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周小勇走在最前面带路，阿芸在他后面看着那幼小的背影，心里一阵阵酸痛。没法想象，周小勇是安乐窝里出来的孩子，如今竟然会变成这样。
好在是找到他了，阿芸心想，其实也该感谢身后的这位老奶奶，周小勇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下场可能会比这样还悲惨，要是被买给人家当儿子了，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回来。
对于孩子走失的那种痛苦，阿芸是深有体会的，阿杰两岁不到就被人拐卖，七岁多才找回来，那几年差点把阿芸磨成了神经病，好在最后孩子是找到了，而且当初解救阿杰的时候，还多亏了佟大勇大老远的跑去云南帮忙。
相信也真是缘分，当年佟大勇帮着解救阿杰，如今她在街头找到了周小勇，难道这是命运安排的吗？
阿芸很想打个电话给佟大勇，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他，还有孙秀丽，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受尽折磨，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可是周小勇不答应，那就先看看再说吧，硬是把孩子带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做，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去，才不会再跑出来。
这段路因为路面窄，几乎没有车，只有一些摩托车和三轮车经过，偶尔会有人跟周小勇和周奶奶打招呼。
有人看到他们身边多了一个白领一样的女人，而且还帮他们拿着一梱纸皮，感到很困惑，但也没问什么。
“老人家，我听人家都叫你周奶奶，你姓周是吗？”阿芸问道。
“是的，我姓周，刚好周小勇也姓周，我就认他做孙子。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虐待他，把他当亲孙子带呢。”
周小勇回头说道：“是的芸阿姨，要是回到我家去继续受韦佳丽的虐待，我还不如跟着周奶奶捡垃圾呢，起码逍遥快活！”
阿芸无奈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心想这个韦佳丽到底是怎么虐待周小勇的，让这孩子对她有那么深的成见。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家废品收购站，周小勇说每天他们回来都要把捡来的垃圾卖了才回去。
于是阿芸就跟着他们进了废品回收站，回收站里臭气熏天，各种废品和垃圾堆得像山一样高。
回收站的角落里有一间简易房，一个中年妇女从简易房里走出来，操着河南味的普通话，用一台电子称分类称了他们手头上的东西。算下来应该得到三十九块钱，但中年妇女给了他们四十块，说一块钱就送给他们了。
整个收购过程中，中年妇女一直把眼睛往阿芸身上瞅，给完了钱之后问周奶奶：“周奶奶，这是你闺女回来了？”
周奶奶苦笑一下，“不是，要是就好了。”说完牵着周小勇要走。
中年妇女又问：“那就是小勇的妈妈找来了吧？”
周奶奶又苦笑了一下，没回答她。
这回阿芸说话了：“我不是她闺女，也不是小勇的妈妈，我是小勇爸爸的朋友。”
中年妇女对阿芸笑了一下，“总算找到孩子了是吧？”
这种情况下阿芸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回答了一个“是”。
中年妇女替周奶奶解释道：“老人家怪可怜的，这一带只有我跟我老公知道孩子是她捡来的，她跟人家都说是她女儿的儿子，她女儿没时间带才交给她的。”
“哦，是这样啊。”
“我跟我老公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是看到周奶奶可怜，也没报警什么的。不过你放心，周奶奶对小勇挺好的，真的是跟带亲孙子一样。”
阿芸对中年妇女笑了笑，然后就跟着周小勇和周奶奶走出了废品收购站。
现在大家手上都没有拿东西，周奶奶就把周小勇牵在手上，两人看起来还挺亲密的。
周奶奶的家离废品收购站不过两百米左右，当到了那个所谓的“家”之后，阿芸的心里再次难过起来。
那怎么能算是一个家呢，简直就是一个窝棚，一间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外面一间是用工地上的木板搭成的冲凉房和厕所，家门口到处是捡来的废弃物，破桌椅板凳烂沙发到处都是。
阿芸走进屋子里看了一下，屋子里最大的摆设就是两张床，老人的那张还可以算作床，周小勇那张就是用木板在两头垫一些东西铺成的简易床，上面再铺上一张草凉席和一个小枕头，就算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屋子里有一张老式立柜，上面摆满了锅瓢碗盏，还有一张小茶几和两张小塑料凳子，应该是用来吃饭的，屋子里几乎没什么电器，只有一台立式的电风扇在吹着风不停摆动。
“芸阿姨，我们还是坐在外面吧，这里面太热了，这几天晚上我都是到外面那张沙发上睡的。”周小勇指着屋子外面斜摆着的一张旧沙发说道。
三人走到旧沙发上坐下，才刚坐下周奶奶就说：“该做饭了，我去煮饭。”
阿芸拉住她，“周奶奶，别做了，等会儿我请你们吃。”
周小勇咂了一下嘴，“嗯，奶奶，别做了，芸阿姨请我们吃，肯定是一大堆好吃的！”
周奶奶慢慢坐回沙发上，脸色却阴郁下来。